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想着过去三个月在这对夫妇手底下受到骚扰欺凌,时毓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快意。
不过她今日并非为落井下石而来,未免显得太过得意,她刻意压了压唇角:“托员外的福。”
“哦?莫非你是来感谢徐某托举之恩?”
“员外果然精明,一语中的。”时毓径自落座,闲适地整了整裙摆,缓声道:“我今日来,正是为了报答员外的恩情。”
徐员外眯眼冷笑:“如何报答?”
“为您铺路搭桥,助你进京东山再起。这样的报答,员外喜欢吗?”
徐员外双眸骤然收缩,肥短的手指死死攥住锦被:“这莫非又是一个鬼把戏,好叫我这身残躯,再为你做一次垫脚石?”
时毓险些笑出声来。
原来他以为,她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这般结果全在她的算计之中。
虽说他落得这般下场,首先是自作孽——连江雪融的底细都未查清便急着献美,而后种种,更多是阴差阳错,倒真不是她处心积虑的设计。
不过,让他继续把她想象成算无遗策的幕后高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那日在水榭,我曾许诺,员外给我献艺机会,我若成功,便与员外共同进京,相互扶持,并非虚言。若你信我,别去长安了,直接去洛阳吧。等我随霁王銮驾回到洛阳,定能设法给你博得一个官阶。”
徐员外尚未来得及发话,徐太太便忍不住尖声讥讽:“区区一个宫婢,不过在殿下刀下艰难求生,竟敢夸此海口?”
这话又提醒了徐员外,他沉声问:“那首诗究竟是谁所作,你和江雪融是否内外联手,以我为阶梯,接近霁王?你是如何从阶下囚变成了殿下的身边人?”
关于如何从阶下囚变成他的身边人,时毓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哪能说得清,因而含含糊糊地敷衍道:“这些问题,在得到殿下允准之前,恕难相告。”
接着神色一正,话锋一转:“您只需知道一点,我现在的身份,足以充当您接近殿下的桥梁。”
随即语气放缓,温言劝勉:“眼下的困厄不过一时的,您有真本事,又曾于社稷有功,此番只是失察之过。只要等个合适的契机,必定能再获殿下赏识。”
徐员外心头猛地一颤,这几日越积越重的阴郁愤懑,忽然被一股热流冲散。
他不得不承认被她说服了,更被她话语中那份笃定的认可所鼓舞了。
他一直是个自负的人,所以才不甘屈居人下,不惜踩着全族尸骨向上爬。就此认输,他是不甘心的。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副美丽的皮囊之下,藏着让他不得不正视的锋芒。
若她当真能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再偶尔透露那位殿下的心思,他坚信凭着自己的能耐,定能重振门楣,再创辉煌。
“说罢,究竟为何找上我?可是到了殿下身边才发现,他身边人精云集,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凭你一人,根本立不住脚跟?”
时毓喜道:“员外能一眼看破关窍,着实让我心安不少。只有和您这般精明通透的人合作,我心里才踏实!”
自那夜在霁王寝殿留宿后,琳琅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玲珑则一反常态开始亲近她,更有数不清的内侍官与女官们争相与她结交,她们带来了海量信息。
被动接收了这些信息,时毓才发现,‘国企’一点也不比‘私企’好混。
这里面派系分明,太监和宫女各自有一个阵营,但彼此也有交叉。他们时而相互倾轧,时而联手排挤异己。
目前最令时毓感到不安的消息是:琳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善良可亲。
她们说,她对霁王着非同寻常的占有欲,连王妃想见霁王,都要先征得她的同意,而霁王身边很多侍妾,甚至几位出身名门的侧妃,都被她无声无息地磋磨死了。
现在时毓无法分辨这些信息的真伪,也不知该信谁,只觉得处处是杀机。
霁王将她置于这般境地,她却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根本不知他是靠山还是看客,这才起了寻求外援的念头。
徐员外心机深沉、深谙人心,做人没有底线,应该足以充当他们的对手。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就直说了,员外欲要东山再起,除我之外已无他途;而我欲在殿下身边立足,于这暗流汹涌的权力中心求得生机,亦需外力襄助。我孑然一身,既无宗族可依,亦无旧故可恃,与其冒险结交目的不纯的新朋,不如选择目标明确的旧友。您说呢?”
徐员外眼中精光乍现,抚掌大笑:“好!好个时毓!老夫当初果真没有看错人!这般谋略气度,他日必化龙腾云!”
笑声渐止,他微微倾身,审视着她:“不过,你如今只是个小小宫婢,怎么就那么有把握,能为我博得官阶?要知道,以霁王的心性,便是天仙来了,都吹不动枕边风。”
时毓哂笑:“员外这想法真是狭隘,难道一个女人想做成事,只能靠身体吗?”她抬手点了点额头,“一个女人首先是个人,与男子一般,有头脑,有谋略,有决断。”
徐员外面色变幻不定,嘴唇嚅动似要反驳。
“罢了,”时毓见他这般情状,随意摆了摆手,“这些道理与您说不透通。”
“还是要藏着一手?”徐员外不甘心地问。
时毓挑了挑眉。
徐员外仰头长叹,声音里带着几分认命的颓然:“老夫这半条命都折在你手里,如今除了信你,还能如何?”
时毓笑着摇摇头,“可是员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徐太太厉声呵斥:“你少得寸进尺。”
徐员外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接着看向时毓:“你说!”
时毓道:“季知节想随我去京城,请员外务必带上她,至于其余十姝,愿嫁人的便赠予嫁妆,还她们自由身;不愿的,就一并带去洛阳。”
不必她说,徐员外也有此打算。既然他已决定去洛阳,带上那风姿超群的季知节,必能办大事。
*
离开徐府,时毓马不停蹄地去了郡衙。
杨焕文听闻她要见自己,颇感意外,激动之下,竟亲自迎出去。
但见衙门门口那个高挑的碧绿身影,只觉得破旧的大门都变得鲜艳顺眼起来。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当距离逐渐缩短,看清她身上所穿的宫装,心里又隐隐失落起来。本想将她邀进值房多说几句的想法也瞬间淡了。
时毓施礼,他在三步开外的地方还礼,客气地说:“看来时姑娘不仅化险为夷,更已身登青云,成了令人不敢轻视的人上人,可喜可贺。”
“不过是伺候殿下的奴婢,哪里是什么人上人,大人真会说笑。”时毓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间似有春水潋滟,“不过还是多谢大人。”
杨焕文被这一笑晃得心神俱醉。
她的眉眼、谈吐、性情与举止,竟和他心底描摹过千万遍的理想模样分毫不差。可这份狂喜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更深的怅惘漫过——终究是相逢已晚,这轮明月早已高悬他人苍穹。
他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维持着得体的官仪:“不知时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正是来感谢杨大人的相助之恩。”
杨焕文面露诧异:“相助?姑娘何出此言?本官并未……”
“大人不必否认。”时毓朝他走近了几步,含笑将他望着,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那日我被翊卫带进行宫受审,我对审讯我的中郎将说,自己本是洛阳人,不幸被拐卖到晋陵来,以顾大人行事之缜密,定会多方查证——官府买卖册上的记录、经手牙婆的供词,乃至人贩子的口供,都会一一核实。
后来我得以面见摄政王,足见他已证实了我所言非虚。可官府中人与我素无往来,面对询问,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多半会含糊推诿。若非有人暗中提点,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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