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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游历

天启七年四月,玄机十七岁,出京游历。

没有喧闹的送别,只一辆青帷马车,两个沉静可靠的仆从,一箱书卷,一囊银钱。张诚与赵安,皆是李亿精心挑选。张诚沉稳干练,曾行走西域,通晓路途险阻;赵安机警伶俐,极善打理琐事,周全妥帖。

此番得以离京远行,皆赖李亿打点周全。他精心为玄机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位姓杨名澈的游学书生,籍贯、家世、文书一应俱全,毫无破绽。另有沿途路引,凭此可畅通无阻。

玄机一身靛青男装,长发尽数束于巾帻之中,俨然一个清俊少年模样。

她指尖轻抚着怀中那本《大唐西域记》的粗糙封皮,"自发轫西陲,中途险阻,皆心力坚猛,万死无惮。"

这开篇之语,恰似为她此刻心境作注。

“法师昔年自长安西行,第一站,当是秦州。”她轻声道,指尖划过书中记载:“自长安西北行,三百余里至岐州,又西经陇州,度陇山至秦州。”车行辘辘,正是循着这条古道。

两名仆从见这位“公子”一路沉默,除了吃饭投宿,就是埋头书卷。心中虽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沿途驿馆虽简陋,却也有几分乡野风味。晨起赶路时,赵安会备上热腾腾的胡麻饼,撒着芝麻,外酥里软;别有一番风味。

车行十余日,抵达凤翔府。渭水支流绕城而过,气候已较长安干爽。玄机命在此稍作休整,补充食水。听闻城北有古刹名瑞应寺,香火颇盛,且寺中存有前朝壁画,她想起《西域记》中玄奘每到一地必访寺问经,心生向往,遂决定驻足两日。

瑞应寺隐于城北山麓,古柏森森,钟声悠远。她循着指引,来到存有壁画的后殿。

壁画绘于四壁及穹顶,因年代久远,色彩已然黯淡。然其笔意犹存,线条流畅而富有张力,描绘的大抵是佛本生故事。玄机仰头细观,正凝神间,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清癯的老僧缓步而来,手持念珠,目光澄澈。“施主对此旧壁感兴趣?”

玄机忙敛衽为礼:“晚生游学至此,见这壁画笔意高古,心生敬意,故而驻足观看。打扰大师清修了。”

老僧微微一笑:“无妨。世间能静心观画之人已是不多。”

玄机心中微动,见老僧气度不凡,便生出求教之心。于是,她再次躬身,态度极为诚恳:“不敢瞒大师,晚生确有心事萦怀,近日读《金刚经》,于‘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句,虽字面能解,然终觉隔膜,未能真正契入。不知大师可否为晚生解惑?”

慧明老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哦?施主年纪轻轻,竟读《金刚经》?善哉善哉。此句确是般若心髓。此处非讲经之所,施主若愿闻陋见,可随老衲至禅房一叙。”

玄机欣然应允。随老僧至一僻静禅房,陈设简朴,唯有一榻、一几、一炉、数卷经书而已。清茶一盏,烟气袅袅。

慧明老僧并未立即解释经文,反而问道:“施主且说,你读此句时,心中作何想?”

玄机沉吟片刻,整理思绪:“晚生以为,‘无所住’似是指心不执着于相,不驻于念。可既要不执着,又如何能‘生心’?若心念起时,已是动相;不起时,又似枯木寒岩……这‘无住’与‘生心’之间,莫非矛盾?”她语声渐低,将万千情绪敛于这理性之问中。

老僧并未直接回答,只将茶盏轻轻推前:“施主能有此问,已是难得。你且看这茶烟——升起时自成形态,散时却无一丝牵挂。它可曾纠结‘该怎样升,该怎样散’?”

玄机一怔,不由望向那缕青烟。

老僧颔首,目光中充满智慧:“老衲再打个譬喻:譬如明月映于千江万水,江水形态各异,或动或静,月影随缘显现,清晰圆满。然月影可曾执着于某一处水面?可曾因映照万物而沾惹尘垢?”

玄机凝神细听,若有所悟。

老僧继续道:“明月无心而朗照万川,此即‘应无所住’;千江有水千江月,此即‘而生其心’。吾人之本心,亦复如是。它并非死寂,而是具足万法,能应缘现起一切妙用——或读书,或行路,或喜悦,或烦恼——却如镜照物,物来则现,物去则空。执着,便是认水中月为真月,忘其本是虚空映照;而若怕执着强压念头,心如死水,不敢映月,亦是另一种执着,堕入断灭空见了。”

他看向玄机:“一切缘法,心无所系,坦然应对,过后无痕。喜怒哀乐,过往云烟,知其如幻,不住于心,便是自在。”

玄机听得入神,心中仿佛有一层薄雾渐渐散去。老僧所言,虽论佛法,却似字字句句点在她的心事之上。那些求不得、放不下的执念,不正是认了水中月吗?

她良久默然,而后长长一揖:“听大师一席话,如饮醍醐。晚生明白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非是压抑念头,而是看清念起念灭,如云卷云舒,不拒不迎,心自澄明。多谢大师开示!”

慧明老僧含笑点头:“善哉。施主悟性甚佳。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红尘亦是道场,万事皆可炼心。望施主西行路上,善自护持此心。”

离开瑞应寺时,夕阳正好,将古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老僧的譬喻与开示,在玄机心中种下了一颗智慧的种子,在她心中慢慢生根发芽。让她对于前途,少了几分茫然,多了几分澄澈与勇气。

翻过陇山,便是秦州(今天水)。车马在秦州驿站稍作停留,补充了些耐存的胡饼、肉脯与清水。赵安仔细清点着行囊,又将水囊灌满,张诚则检查了车辕马蹄,添补草料。玄机立于驿亭外,望着远处黄土丘壑与湛蓝天空交界之处,风自西北来,已带上干燥的草木气息。

夜宿驿馆时,条件也越发简陋。有时只得一间大通铺,油灯昏暗,饭菜粗粝,玄机却甘之如饴。闲暇时,她都会在灯下铺开纸笔,记录当日见闻,或写下几行诗稿。墨迹在粗糙的纸张上晕开,字里行间,不再是离愁别绪,而是浸染了风沙的苍茫与开阔。

“张诚,”一日,马车行在一片望不到边的戈壁滩上,玄机忽然开口问道,“听闻沙州敦煌,佛国胜境,乐舞亦盛?”

张诚赶着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答道:“公子好见识!敦煌确是宝地。虽不比长安繁华,但千佛洞里壁画如海,供养人、飞天女栩栩如生。那里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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