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环境缓缓呈亮，视野中所有的摆放物虚影重叠，渐渐影子落实。

谭以南这天回来得早，赶回家时路上低血糖了一阵，他依稀记得病好了，但目前身体依旧虚弱。

面前是昏暗的绿门。

是记忆中的老家。

父母给了他老家钥匙便又去忙生意场子上的事情。

平常到了老家，只需要屈起手指敲敲门，姥姥便会走过来开门，对上她喜笑颜开的笑脸，以及客厅里安静写作业的云竹。

病好了，一切事物依次出现转机。

云竹学习进步，她的亲爹坐牢。医院又紧急通知家属，说测心跳的仪器出现故障，姥姥又抢救回来，目前在老家休养中。

谭以南下意识摸了下头顶，楼梯道间的毛玻璃映照出他茂密乌黑的头发。许是恢复不久后刚回国的原因，营养跟得上，头发长得也快，大部分头发遮住额前，和漆黑瞳孔中的深邃相应相称。

钥匙插|进锁眼，啪嗒一声打开，谭以南推门而入，正值年少生长期身高窜得也快，一米八多的个子，几乎近门高。

老家室内的摆设和出国前的相差无几，小茶几上依然是铺着塑料膜，沙发旁边搁几个小凳子。

就在抬眼的瞬间，谭以南看见了留着齐肩短发的女生，他往前走，脚步声吸引到后者的注意力，女生抬起头。

熟悉的五官映入谭以南的眼底。

他几乎是一瞬间认出来这是云竹。

谭以南不可能认错。

更不可能会认错她一双含情眼。

云竹闻声放下手账本，站起身，对上谭以南的视线。

谭以南在她明亮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

与高一时期的稚气相比，多了份凌厉，眉眼深邃，眉毛乌黑，鼻梁高挺的线条在灯光下分明显露。

“……”

“……”

两人相对无言。

任谁也没有想到会重逢。

毕竟在双方的未来中，重逢的结局从来都是归于假设之上。

云竹张口片刻，率先出现反应的是眼尾开始泛红，这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有条件反射地靠近他，再靠近他。

谭以南的目光粘在她身上。

突然无声告别，又悄无声息地闯入她的生活。再怎么讲，这个时候也要说几句，哪怕一句也好。

“云竹……”谭以南嗓音低哑，胸膛起伏。

“你……”云竹揉揉眼睛，目光上下打量，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猛地笑出来，明明眼睛还在流泪，这时偏偏笑出声，“谭以南。”

区别了容貌的变化，她还是能凭借印象中不断回忆的气质及细节完美无错地认出来。

“谭以南，两年了，欢迎回来。”云竹又哭又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两年了……”谭以南语气缓慢轻微，“两年……”

厨房里传来慌里忙慌的脚步声，老妇人的声线带了颤抖，“南南，南南！”

谭以南闻声抬头，姥姥面容沧桑，比往年更佝偻了些，只见那一双混浊的眼睛像是明亮起来，泛着粼粼水光。

“姥姥，我回来了。”谭以南深吸一口气，语气艰涩，“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就好……”姥姥年纪这么大的人了，哭起来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抽几张卫生纸擦擦鼻涕接着哭，“我听你妈妈说，我听你妈妈说你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我和云竹丫头都不信，你肯定会回来的！这不！”

姥姥拍拍谭以南的肩膀，接着说道:“好孩子终于回来了！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南南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你和云竹丫头好好上学，要一起考大学……”

谭以南声线包含微不可闻的颤抖，一个一个回答姥姥的问题，“好，好，会的。”

三个人抱在一起，在白日烈阳之下。

云竹垂眸，眼泪砸在地面上，将白光尽数汇在一处。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告而别的这些年，我们都是怎么过的……”王婆婆一手抹眼泪，“那个人渣坐牢了，被判死刑，云竹一模二模考得成绩都不错，进重点班了，你也要好好学习，俩人一起考进好大学。”

“好，好。”谭以南回应道。

他视线一转，白墙上挂在钉子的日历焕然一新，是2020年，摆在电视柜右上方的钟表也在转动——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王婆婆专门下去买冰冻虾仁，说今天中午包虾仁饺子，云竹则是一边坐在沙发上，一双明眸盯着他。

“在看什么？”谭以南笑着问。

“看你。”

谭以南嗤笑一声，“我有什么好看的？”

云竹歪着头，“和以前不一样了。高一那会，还比较稚嫩，一眨眼两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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