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的窗帘拉得极严,只留一道窄缝漏进些许天光。
姜倩倩躺在床上,眼皮沉重得像粘了胶水,黑暗中唯一的感知是傅沉舟的气息——雪松混着硝烟的味道,平稳地落在她枕边,像潮汐般规律起伏。
“水……”她嗓子干得发疼,话音未落,就有温热的玻璃杯贴上唇瓣。
傅沉舟的动作很轻,指尖避开她的唇,只扶着杯底,掌心的温度透过玻璃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慢点喝。”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空着的右手搭在床边,布料蹭过她的手背:“医生说你是视神经疲劳,需要绝对静养。”
姜倩倩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腕,触到一道凸起的疤痕——是上次在化工厂被铁片划伤的。
她突然想起1999年病房的画面,心脏猛地一缩:“你没去处理案子?”
“张队盯着呢。”傅沉舟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节,动作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人民剧院的后续都安排好了,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在这里陪你。”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想象出他镜片后的目光。
病房里很静,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为这沉默的守护计数。
她能感觉到他起身换毛巾,能听到他把凉掉的茶水倒进水盆,甚至能分辨出他翻档案时纸张划过桌面的轻响——他始终没离开过,像座沉默的山,守在她这片暂时失明的世界里。
*
第二天清晨,姜倩倩在刺眼的白光中睁开眼。
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被子上,暖得像猫爪踩过心头。
她动了动手指,突然意识到自己能看见东西了——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窗外飞过的麻雀,还有趴在床边睡着的傅沉舟。
他的头歪在枕头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空着的右胳膊被他自己压在身下,左手还保持着握着她手腕的姿势,指缝间漏出些许青色的胡茬。
姜倩倩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抽回手,他却猛地睁开眼。
“醒了?”傅沉舟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眼底布满血丝,显然守了一夜。
他起身时动作有些僵硬,大概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姜倩倩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我们去审讯吧,顾大海该开口了。”
傅沉舟沉默地点点头,转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晨光落在他后颈的疤痕上,泛着淡红,像片尚未愈合的伤口。
姜倩倩望着那道疤痕,突然想起他右手腕的北斗七星痣,掌心的夔龙纹疤痕又开始隐隐发烫。
*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将顾大海那张布满褶皱的脸照得毫无血色。
他瘫坐在铁椅子上,右腿不自然地蜷曲着,脚踝上的镣铐偶尔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姜倩倩坐在对面,面前的搪瓷缸里,茶水早已凉透,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在顾大海闪烁不定的眼睛上。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她的视力虽已恢复,但眼底仍残留着淡淡的红血丝,像未褪尽的晚霞。
“顾大海,”姜倩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已经查到,你在1983年化工厂爆炸案中幸存,右腿被砸成粉碎性骨折。而这次在人民剧院放置□□的手法,与当年的爆炸案如出一辙。你还想隐瞒什么?”
顾大海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
他的目光躲闪着,不敢与姜倩倩对视,只是盯着地面上的一道裂缝,仿佛那里藏着能让他脱身的秘密。
“我……我只是一时糊涂,”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恨那个百货商店的老板,他卖假货坑了我……”
“是吗?”姜倩倩微微前倾身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恨他需要用鱼油做助燃剂?恨他需要模仿二十多年前的爆炸案?顾大海,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她将一份化验单推到林大勇面前:“这是从你家搜出的鱼油样本,成分与百货商店火灾现场的残留物完全一致,甚至连提纯手法都一模一样。这种特殊的鱼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弄到的。”
顾大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审讯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姜倩倩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傅沉舟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警服,身姿挺拔如松,只是脸色有些阴沉,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走到姜倩倩身边,目光扫过顾大海,低沉的声音响起:“顾大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勾结他人,纵火行凶,已经触犯了法律的底线。如果你能说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傅沉舟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大海的心理防线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过了许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喃喃地说:“我说……我说……”
姜倩倩和傅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顾大海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有人教我的。”
“谁?”姜倩倩追问,心脏不由得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顾大海摇了摇头,努力回忆着:“只见过他几次。他总是戴着一副黑色的皮手套,说话声音很低沉,听不出年纪。最显眼的是,他右手小指上戴着一枚青铜戒指,上面好像还有花纹……”
说到青铜戒指,顾大海下意识地用手比划了一下位置。
“大概就在这个位置,”他指着自己右手小指的根部:“很特别,我印象很深。”
姜倩倩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这个位置……她猛地看向傅沉舟的左手。
傅沉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将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但姜倩倩还是清楚地看到,他左手小指根部,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形状与顾大海比划的戒指位置惊人地吻合!
一股寒意从姜倩倩的心底升起,她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怎么会这么巧?
就在这时,傅沉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顾大海,你确定看清楚了?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异样的急切,与他平时沉稳的风格截然不同。
顾大海被傅沉舟的气势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会错的,那戒指很特别,我绝不会记错。他还教我怎么提纯鱼油,怎么配比才能达到最大的燃烧效果……”
“够了!”傅沉舟突然打断了顾大海的话,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顾大海,你的罪行已经清楚,纵火行凶,证据确凿。这个案子就到这里,后续的审理会按程序进行。”
姜倩倩惊讶地看着傅沉舟,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傅沉舟,”她忍不住开口:“顾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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