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忆说往昔辨明故人
【一种恰似爱怜的情绪。】
◎一种恰似爱怜的情绪。◎
胡人是生活在西域诸多部族的统称,其中的长相特征也各不相同,眼前这少年显然是多种胡人之中最为漂亮的一族,那双异色的眼睛极是特别,睁开的瞬间,就让周围注视着他的人同时噤声,心思各异。
沉云欢与他对视,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这少年的确长了一张足以令所有人见之动容的脸,但沉云欢先前已经见过更漂亮的,难免在心中暗自比较,并出于稍微不太客观的私心,给师岚野挂了一票。
师岚野的脸,是精致又冰冷的,像是窑烧了千年万年才能凝结出一盏的绝世瓷器,因此不需要了解他的过去,也知他高贵不可污浊,疏离于世。便是当初在仙琅山脚那破旧的小木屋中,他身着粗麻布衣整日忙于劳作,沉云欢仍觉得他从前是落没的世家大族出来的世家子。
面前这少年却是怯弱低微的,好似天生就附着在他人身上的菟丝花,身上带着浓浓的欲念,用以蛊惑的能力来自保,因此浑身上下都彰显着人人都可以践踏的软弱。
无人说话,那少年有身子轻颤,看着可怜兮兮的,顾妄只好半蹲下来主动交谈:“不要怕,这里是安全的。你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你与这个痴傻之人可熟识?”
少年将视线收回,盈盈绿眸落在顾妄身上,声音嗫嚅得几乎听不见:“多谢相救,我名唤桑雪意,随同族回家时在瀚海遇到黑雾,不慎与同族失散,后来侥幸遇见此人……”
说到这儿,他像是体力不支,喘息了两口,瘦骨嶙峋的脊背更显柔弱,仿佛不堪一折。沉云欢还等着听后面的事,毕竟这痴傻弟子当初可是从她手里失散的,因此免不了心急,赶忙道:“快给他喂几口水。”
师岚野将头轻偏,眸光落在沉云欢的侧脸。
她毫无察觉,只是紧紧盯着那绿眼睛少年,让人分辨不清她的情绪里是关切还是为了其他。
旁的人听到他的姓名,皆讪讪收回了觊觎窥探的目光,不敢再直白打量。那老板娘一听少年是桑家人,却热情起来,动作飞快地倒了碗水递过来:“呀,原来是圣家的贵人,奴家有眼无珠没认出来,莫怪莫怪。”
名唤桑雪意的少年就算是被如此抬举,也十分谨
小慎微不停地道谢双手接过碗时候慢吞吞喝了几口又缓了会儿才继续道:“他说知道离开瀚海的路便让我跟着他若是他出了不测便让我摘了他身上的玉牌去求救说他还有同伴困于瀚海深处。因着黑雾中妖邪甚多便让我蒙上双眼封闭双耳以防被妖邪所害。后来我便照做跟着他走了半日来到此处。”
沉云欢问:“他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你对此一无所知?”
桑雪意摇了摇头转眼看向边上站着的痴傻男子脸上露出哀伤悲恸的神色“我们遇见时他尚无此状一定是在黑雾中受到了妖邪的伤害……”
饶是如此他仍带着桑雪意从黑雾中走出来来到了这家客栈门前。
沉云欢又问:“他有没有跟你说他的来历为何会在瀚海中?可曾提及过其他同伴在何处?”
桑雪意仍是摇头“黑雾中不得久留时间紧迫后来我封闭了双耳也就听不见他说话其他一概不知。”
他身体极是虚弱说完这句话后竟又晕了过去。依兰见状赶忙喊着丈夫来让他桑雪意扛去了楼上的房间休息自己则去打水亲自去照料。西域人对桑家人的热情可见一斑。
老板娘忙活起来大堂的其他人也纷纷收回看热闹的视线兀自低语起来。
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沉云欢站在原地不动手指头抠弄着玉牌上方雕刻着“仙琅”二字仍泛着极其微弱的灵光。
西域广阔即便是与沧溟雪域比邻其中也相隔了不短的距离若是当初在雪域里与她失散的那些弟子成功逃出安然无恙则必定会回到仙琅宗。既然他们了无踪迹又出现在西域那就说明他们后来还是遇上了麻烦且很有可能到现在还活着。
一个将她扣上了罪名又在她灵力尽失时将她赶下山让她失去一切的仙门。昔日旧景历历在目是宗门负她在先她还不至于以德报怨不计前嫌地为宗门做事。
戴面具的女子站在她身侧应当是观察了她神色许久在这时开口:“你与他是同门?”
沉云欢反手将玉牌收起来看她一眼。两人站得近沉云欢看见她的眼睛
女子瞬间便从她的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慢声道:“纵然你与宗门有龃龉但门中弟
子也是无辜你既然犹豫那就说明心中有想救的念头。修仙之人当以善念为行万事的基准我建议你跟从善念而行。”
沉云欢沉默不语。
女子见她没有回应又道:“你认为我说得对所以在心中考虑对吗?”
沉云欢叫她说中了心思又觉得自己所想被人猜得那么准有些跌面子刚要否认却又听她说:“你想否认是觉得我说中了你的心思让你有些没面子吗?”
“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莫名其妙对我说教比我从前宗门的师长还要啰唆。”沉云欢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正经一副很有主见能为自己做主的样子:“救与不救我有自己的考量。”
女子又道:“你的考量不过是在面子与人命之间摇摆。”
这话便有几分责备之意沉云欢登时有些气恼冷着脸为自己争辩:“你在胡说什么?这些人早在年初就失踪了如今突然出现分明就是故意撒饵给我我自当要考虑这陷阱的深浅。何况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先前遭受了什么便是没有这些陷阱要不要去救这些人我也要好好思量!”
“当真如此吗?”她道。
沉云欢皱着眉毛气恼地发问:“你究竟是谁啊?”
她道:“常心艮我的名字。”
沉云欢毫不留情地给出评价:“怪名字。”
“莫吵莫吵冷静冷静。”顾妄见二人似争执起来下一刻沉云欢就要报出自己的大名了于是忙起身在中间劝和。在外人面前他自然是向着沉云欢的:“你不必听他人所言只管考虑自己的就好你救或是不救全凭自己意愿倘若想接着赶路我传信给门内同样会有人去救。”
连木头一样的虞嘉木也开口道:“对。”
唯独师岚野不出声。沉云欢没有听见最想听的支持转头看向师岚野。他神色平和不出声时安静得像不存在但能够立即察觉到沉云欢投来的视线与她对视。
旁人都可以说反对唯独师岚野不行
只是还没等师岚野有什么回应身侧突然传来一声低唤:“欢欢。”
她心头一震转头望去正见戴面具的女子盯着她那眼神比先前几次的对望都让她心惊:“你……你认识我?你为什么叫我欢欢?
”
常心艮将负在身后的手抬出,手里握着一卷书,正是沉云欢先前从楼上拿下来的那一本,方才吃饭时她顺手搁在了桌上,本打算询问老板娘那则小记的事,却不想被突然到来的两人扰乱心绪,给忘记了。
她道:“你看见了这本书后面的小记?”
沉云欢微皱眉头,目光已经全是怀疑,像是想通过面具将她看穿:“你认识写下小记的人,也认识我?”
“自然。”常心艮道:“这本书当年还是我赠她的。”
原来如此。沉云欢心道,难怪这人才与她初见面就一副很相熟的样子,甚至连说话的口吻都酷似长辈,原来是早有渊源。
沉云欢飞快地追问:“她是谁?是我娘吗?长得什么模样?你们如何相识的?她带我来此地做什么?”
沉云欢有太多问题,从京外那座庙里出来之后就一直憋在心里,无处询问。她还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让她带着自己到处寻找神迹,后来又经历了什么,使得她就此消失不见,自己则完全没了五岁前的记忆。
常心艮却并未立即回答,只是凝视着沉云欢。
沉云欢的脸上见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类如与母亲分离多年的伤怀,乍然得知亲人消息的恍惚,还有寻找母亲的急切,这些都没有,唯有眉眼中的好奇远胜其他。
在她一声又一声的询问下,常心艮似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声,才道:“是你娘不错。当初她带着你来西域,我听她说要穿越瀚海,便与她同行过一段时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与幼年时的样貌相差不大,且眼睛与她相仿一二,又带着这本书卷,所以我能认出你。”
“她,嗯……身量不矮,杏眼弯眉,长相还算过得去。虽说心胸坦荡好相处,但脑子不大聪明,很容易上当受骗,若非有我带着她,她定然是过不了瀚海的。”
常心艮的这些形容和评价不算好听,沉云欢也并未完全相信。倘若她娘真的是从京地到西域,带着一个孩子跨越**,要说她没点本事在身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从心中否认了此人对她娘“脑子不大聪明”的评价。
但是她能叫出“欢欢”这个名字,并且知道书本的最后一页有个小记,那就说明她在十多年前认识她娘一定是事实,做不得假。
“原来是我娘的故人,常姨,我这样叫你可以吗?方才我声音大了些,你别介怀……来来来,咱们去房中
细说。”沉云欢将从奚玉生身上学来的交际本事像模像样地用在此处,不悦的情绪也一扫而空,抬手抓住了常心艮的手腕,将她带着往楼上走。
行出几步,沉云欢忽而听见身后没有脚步声,又转头朝师岚野看,见他站在原地不动。于是沉云欢对常心艮道了一句稍等,折返回去来到师岚野面前,状似热切地关怀:“怎么了?你的脚断了吗?要不要我背你上去?我背得动。”
常心艮就在身后语重心长地唤道:“欢欢啊。”
沉云欢转脸笑笑,“常姨,我这是关心他呢,他有的时候就是会突然变成哑巴,不问就不说话。”说完,她动手牵住了师岚野,与他掌心相贴,表现出亲昵的模样,印证二人的关系好。
常心艮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欲言又止。其后三人上了楼进房中,顾妄则留在一楼清理血渍,虞嘉木又重新要了一碗面,闷着头开吃。
常心艮坐下来,开始回忆往昔,将旧事徐徐道来。
她说上次见面得有十三个年头了。那时她随家中人穿越瀚海寻找秘宝,在进入西域前的小镇上偶遇一女子。那女子生得细皮嫩肉,正不声不响地吃着面,身边还坐着个小丫头,也笨拙地拿着馕啃,这母女二人眉眼生得一看就不是西域人,左右也不见男人在身侧,于是她上前搭话。
此人戒心很重,并未多透露自己的信息,只说要穿越瀚海。见她孤身一人,又带着连筷子都握不好的孩子,于是常心艮就邀请她同行,在后来的路上赠了她一些书籍和日用物,才与她渐渐亲近熟识。
几人行至这家客栈,她说此行也不知生死与否,若是一去不回,当在此留下些痕迹才是,便将书留在了客栈。写下小记时,常心艮就在旁边坐着,所以她知道这东西是谁写的,又为何而写。
沉云欢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目光熠熠地盯着常心艮,等着她继续说。却不想她话题一转,堪称慈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道:“当初发生的事,三言两语是讲不清楚的,你娘为了你做了很多事,后来与你分离也是无奈之举。”
沉云欢听后忽而有些恍惚。她的记忆里没有从前,更不知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沿着时间追溯到最前也只是在仙琅宗的记忆,十多年的成长之路,她只有一把剑和不停进阶的修行。
沉云欢虽然从来没有思念过父母,也从不因为自己的生命里有这两位的缺
席而伤怀,但是如今乍然看到她那位母亲在十多年前留下的痕迹,听到别人说她为自己做了很多,心脏好像被谁慢吞吞戳了两下,难免触动。
沉云欢怔怔地问:“她……她为何那么久不来找我?
常心艮道:“出于某种原因,有人在寻找她,她无法离开,也不能露面。
“她遇到了难处吗?沉云欢立即道:“我现在很厉害了,可以帮助她!常姨,你可知道她在何处?
常心艮点头道:“我知道。你要找她,须得穿越这片瀚海,我也知道穿越瀚海的方法,如何,你要跟我同行吗?
“常姨愿意相助,自然求之不得。
“但我有条件。她道:“你必须救出你的同门。
沉云欢并未立即答应,只是说:“常姨好像对此事颇为在意。
常心艮沉默片刻,随后才道:“欢欢,当初与你娘同行时,她曾说过很多次,不求你日后修为卓绝,声名远扬,只求你能健康平安地长大,便是能力低微,一生是平庸之人,胸膛里也要生着一颗热腾腾的善心,那她这跨越千山万水的**路就走得值当。你今日所遇见的人是你的同门,他豁出性命孤身穿越瀚海,就是为了将求救的消息递出,不论你曾经与宗门有多么大的过节,都不能对今日之事视而不见。
“她希望你身上流淌着血里尽是爱恨情义,长成一个真正的人,纵然有凡俗的七情六欲,也好过变成一把只知道修炼,冷血无情的冷骨头。
沉云欢在这一瞬间受到了冲击,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的胸腔被莫名的情绪激荡,如同空荡荡的山谷中来回环绕的余音,久久无法散去,惊得寂静之地变得喧嚣,无数茂密的叶子哗啦啦地被吹走,露出了下面藏着的东西。
于是沉云欢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的锐利,不过就在楼下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她那双温和的眼睛似乎看透了沉云欢的本性。
一种沉云欢就算否认千百遍,也掩盖不了的,冷血无情、至疏至远的本性。
常心艮看穿了她根本不是顾虑陷阱。因为她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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