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临溪原本打定主意,下午就去张掖边市打探消息。然而才出了门,一阵极寒巨风呼啸席卷而来,吓得穆轻鸿连滚带爬,她也险些栽倒,两人毫不犹豫往回跑。
驿长在桌后打算筹,咧嘴一乐:“两位女公子不要奔波了。莫说闺阁女郎,非行伍之人都遭不住。”
临溪直往地灶鐎斗拱,轻鸿使劲吹手。
但这话提醒了她。是了,邬逊不在尚且好说,四十七八岁了,不宜凛冬奔袭,桑烨是文官,也没有来。
商曜对他底下的人,有很清楚的划分和调拨。根据韩朔所说,并州上谷渔阳一带,还有更多坚毅勇猛的驻军将领,戍守北地防线,轻易不往外调。
傅以存为安慰她,说漏过几句。帅帐下还重金养着众多死士,多为并州战士遗孤,心性决绝、出手狠辣,如今只听命于少主公一人,连老商侯都无法调动。以后也会保护她,所以不必害怕晋阳。
按照通常的规矩,死士一定护在主君左右。哪怕不全在,总该有十几二十人近身。她自问已经和他十分亲密,至今却也不曾见过哪怕一位。
临溪坐在窗前,凝视外头风雪苍茫。
对郭颐,一颗廖安基人头就让他肝脑涂地。
对佟复,先悬颈六岁小儿,后喂糖果。还有那根手指。
对张掖郡守,直接以故乡父母要挟。
对她父亲,恩威并施。姬昱失去了凉州符节,但得到岳婿联结,不可能不忠心。
临溪暗自思索,今后她也要扶植望舒和菀青。在这之前她从未好好想过,毕竟这两人不通文字,年纪又小,也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但既然李芝兰已经选来,就是身边人,身边人不可靠,有时一切说付之东流,就付之东流。譬如,父亲对待郭子昂。
她又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养更多心腹。教养身旁伺候的小娘子明理低调、随机应变,或许已经是能做的最有用的事了。
轻鸿推开门时,就见临溪面无表情,直直伸出越女剑,指着窗外天幕。
“你做什么呢。”轻鸿吓了一跳,“生闷气啊?”
临溪顿了一下,忽然开口。
“就算要去,我也要坐在和他一样高的马上,背着剑进晋阳城。”她道,“先让全世界都知道,谁都别想欺负我!即使我父母远在天涯海角。”
轻鸿张了张嘴。
“我知道你的决定了。”她挠头,“但你一旦去了他家,周围是他父母兄姊,你再这样行事,那……”
临溪收了剑,摇一摇头:“合不来就散。谁怕谁?哼。”
轻鸿认真看她:“那你就显得很傻了。”
“且如果有了孩儿,”轻鸿说,“你就回不来了。再难过煎熬,也回不来了。成婚是没有什么,孩儿不能乱生的。偏偏生不生,不是你说了算——你说至今没有,那很明显也是他不想这时要孩子呀。要是他不在意,你以为你还能跑得掉?”
临溪定定回望着她。
轻鸿不解:“瞪我做什么呀?”
临溪忽然放下剑,走回榻上,仰面躺倒:“给我留点面子。别说这么多实话。”
他不同意她在凉州有孕。
“我会让你稳稳当当地嫁给我。”男子声音有些冷,人却正有力向上挺动,眉宇隐忍,“晋阳城堂堂正正的女主人。”
她受不住了,她再也受不住了。她也抬起脸去亲他的嘴唇,腰腹同他亲密摩挲。在这细细密密的快乐里,紧紧贴住他的胸膛。
她无法无天了十六年,才知世上竟有这样安全而遒劲的怀抱,密不透风的怀抱。
轻鸿跟过来,盘腿坐下:“难受吧?”
临溪疑惑嗯了一声。
“我说喜欢一个人。难受吧?”轻鸿依旧软乎乎,却说出最残忍的话,“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的。他虽然有点凶,但已经算长得很好看了。”
临溪背过身去,将脸埋进手臂。
“你别不理我呀。”轻鸿伸手戳他,“你昨天一直不回来,而且我也没听见打砸吵架的声音,我就想,完了,这是感情又变好了,你肯定是骗我……”
她趴在临溪背上:“翩翩,其实我觉得他好喜欢你。他喜欢你的程度,是他愿意说出来的一百倍。”
“真的吗。”临溪小声问,“为什么?”
“直觉。”轻鸿也小声答,“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他平时很冷漠的,一看向你,那眼睛就变成水,变成山里的雾,变成小溪了。我觉得这就是很喜欢了,你不能要求他像那些粘人郎君一样天天心悦啊至宝的,他不是这样的性情。”
“那我呢?”
“也很不一样。”轻鸿点头,“你也很喜欢他,我们都知道。”
临溪坐起来,倏地抱住脑袋:“怪不得他也知道。”
“肯定知道啊。”轻鸿笑了,“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哎。”
临溪在榻上打滚。轻鸿坐在一边,慢悠悠道:“我知道你。你现在不见到他就不知如何是好,见到之前也不知如何是好,见到了呢,还是不知如何是好。每天十二时辰,六个要去晋阳,六个不可以去……”
临溪一把捂住她嘴,脸颊红透:“够了!”
轻鸿拉开她手,一边使劲躲,一边继续说:“你想每天和他亲亲抱抱,甚至想和他生小娃娃。如果世上有什么法术,可以保证他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不会辜负你,晋阳人以后也不会欺负你孤儿寡母,你连人带心早就飞去了!”
临溪尖叫一声去抓她,然而轻鸿虽然软绵又呆,实打实比力气,是真比她强的,反手就将她手腕捉住,笑嘻嘻靠近:“我全说准了。赖皮鬼。”
临溪气喘吁吁,睁大眼睛,却不说话。
轻鸿心里一软:“我跟你说个秘密哦。阿母叫我不要说的。”
“先前你帮我家处理了我父兄的事。”轻鸿道,“除了送给使君和夫人的谢礼和正旦节礼,我阿母叫了驵侩来问——就是介绍买卖房屋的那些人,她会拿出一笔钱,按照晋阳的行情,给你准备一座单进院的券书。”
临溪蓦然坐直:“什么!”
“但是现下没法给你。”轻鸿摇一摇脑袋,“她说,你自己现下肯定也还不知道,是要姑臧,还是晋阳,小娘子姻亲事,徘徊踌躇一年以上的比比皆是。晋阳地价屋舍更贵,所以按照晋阳准备。总之无论如何,翩翩永远不会流离失所,不用看人眼色。”
临溪张了张嘴,眼前骤然一热。
“不必害怕啦。”轻鸿拍拍她额前碎发,轻声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临溪低下头,别开脸,眼泪掉出去。
轻鸿抿了一下唇,悄悄移开视线。
昨夜,房门又被敲响。她以为是翩翩回来,探出脑袋,对上一盒蜜饯。
来人笑眯眯,举着小木盒:“小娘子晚好。”
那是糖渍梅花杏蜜饯。轻鸿喉咙滚了一下,抬头道:“不是跟你说,不要同我讲话吗?”
他笑得像狐狸一样:“想吃就吃吧。”
她揪住自己的手:“我大兄也能给我做。”
他抱着剑,歪一下头:“那你想吃吗?”
桃肉小包子皱了一皱,刷地接过木盒抱住,随后关门,不留情面。
他在原地笑了片刻,叹气转头,往自己的屋子去。迈出去一丈,门页一响,耳朵微动。
肩后一疼,圆脑袋撞上来,把几块饴糖塞进他手心,认认真真:“很坏很坏的父亲,就不配做父亲了。我跌一跤,我阿父都要哭的——这才是父亲。”
傅以存怔了一下。
“姑臧过年也很好玩啊。”桃肉絮絮叨叨说话,抬起颈项看他,“欢迎你。”
那眼睛里是纯粹的善意和尊重,所以安慰。男子她会安慰,女子她更会;十九岁她会,耄耋之年也会。
桃肉包一拍手,头也不回走了。
他低下头,勾起唇角,握紧饴糖。
*
听闻商曜本人今日要在张掖驿用暮食,驿长和庖厨可谓使尽浑身解数。食案上一盘炙烧羔羊肉,一盘雉羹芍药脍,一盘醋渍蘘荷,一罐冬葵赤豆粥,一碟粔籹并蜜饯。
冬日少有这么好的吃食,哪怕在家也不容易。姬临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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