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把所剩不多的时日,都浪费在与心意相违上?
程宇宙想的明白,骄傲的自尊心却不准许他先开口。
于是在床边静坐片刻,仍不见屏风后有动静,他开始换衣服、翻东西、假装咳嗽。
但他故意制造出的声响,全都石沉大海,淹没在那道始终沉默的背影里。
人生在世二十七载,他何曾受过这种冷落?
尴尬和羞耻瞬间涌上心口,程宇宙忍到极限,也只是端起洗漱盆跑去洗了个冷水澡。
再次回到房间,天已经彻底暗了。
敲过晚钟的寺庙,和屏风后的人一样,格外寂静。
或许,她在等他的解释。
可关于那晚的吻,连他自己都很难说清为什么。
也许是冲动,也许...是心动。
但当时的程宇宙曾天真以为,迟默一定会在第二天来找他,会因为那个吻和他告白。
事实却是,她就像失忆了一样。
仍同从前那般躲着他,忽视他。
无法诉说的挫败感变成一口疏不通的气,死死堵在了程宇宙心里。
思索片刻,他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因为他和迟默,不会再有下一个八年。
“迟......”
艰涩开口的话音,停顿了数秒后才继续道:““迟默,当时欠你的钱,我——”
程宇宙边说边习惯性地去兜里掏手机,但话将说一半,他掌心猛地捞了个空。
这才恍然想起,手机在进禅修班的第一天便上交了。
喉咙一紧,他尴尬地舔了舔嘴皮解释道:“......等我拿到手机后第一时间转给你。”
没有回应。
程宇宙只能当她默认。
害怕一再提起这件事显得自己轻浮,二来则是,他自尊心的天平始终不肯让步。
迟默在他心里像一道难题,没有标准答案。
轻叹口气,程宇宙转头躺下,又是一夜无眠。
-
一夜无梦。
迟默睡了个饱觉。
听见“咚”的敲钟声时,她撑着懒腰起身,不过半秒就听见屏风对面的程宇宙也起了。
虽然已快整天没讲过话,但两人都“训练有素”地出门洗漱。
出门前迟默不经意瞥了眼程宇宙,发现他面色泛白,走起路来像缕魂儿在飘。
看着真有点儿仙人之姿。
禅修班进行的第四天,迟默和程宇宙才头一遭在早课前同时踏进教室。
“今天起得早,一起来的呀。”
迟默扯着嘴角,一边应付方知有善意的眼神,一边迅速钻到里侧蒲团。
身旁人也无话,只能听见棉麻衣料轻轻摩挲的响动。
程宇宙刚一坐下,那股在两人吃麻辣烫前稍微松动开的氛围,现在像两根束口绳,又猛地抽紧。
皱巴得要命。
禅师还没来,迟默已经自觉盘腿,甚至闭眼,开始念经打坐。
想逃避到极点的时刻,最适合入定。
分秒不差的时间,澄明禅师捧着木鱼踏进教室。
带领众人同前几日一样的诵经、对话、坐禅冥想。
眼皮感知到窗外渐亮天色,迟默知道早课快临近尾声了。
托这尴尬氛围的福,她这次十分专注,真找到点眉心灼烧的感觉。
不过总差那么点儿,像接触不良的电灯泡,一闪一闪的。
眉心愈蹙愈紧,就在她想努力抓住那光亮时,耳畔忽传来窸窣话音。
“住持费心,我今天上山来就是想带样品给您看,我们同事趁着国庆假期加班加点赶制的,您看这个佛珠手环,能直接连手机里的专属app,还有这个莲花形的......”
温温柔柔的女声,听起来十分耳熟。
好奇心一起,注意力便跟着转。
迟默心头刚还闪动的灯泡,忽然只剩下微末烛光。
却不等她想出头绪,澄明禅师手里的木鱼便“咚”地敲响了。
“众居士,早课已经结束,可先去五观斋用早饭。今日有文创公司来寺庙考察,上午的出坡大家且自行活动。本次禅修课程还余下两天半时间,如有烦恼,可与我单独交流,望大家在下山前都能有所得。”
禅师音落,迟默转头回望,正好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在淡雅庙宇的衬托下,如同山间盛开野合,美得耀眼。
她眸光不自觉闪躲,但......反应太慢了。
“班长,禅修班的体验怎么样?”
戚馨语上前,笑容明媚大方,不等程宇宙回答,她视线忽转到他身后,“呀,迟默也在?”
“哈哈...学、学委好。”
“你还这么见外呀?上次不都说直接称呼我名字就行。”
除了尬笑,迟默接不上话。
没想到自上次同学会才几天时间,竟然又和戚馨语碰上面了。
她来灵隐寺的门票是她送的,那程宇宙的票......
原来毕业后的这几年,他们的关系仍和高中时一样紧密。
“啵呲。”
领悟一瞬,迟默心里忽闪的灯,彻底灭了。
她们互相几句寒暄,方才同上早课的同修们走出教室,往五观斋的方向去。
迟默触发被动技能,直接化身一尾鱼,夹在人群中无声游走。
连泡都不吐一口。
......
国庆第四天,来灵隐寺的香客只增不减。
迟默排在缓慢蠕动的队末,经过消毒柜时习惯性拿出两只碗。
倒扣沥干水,顺势将底下那个往身后递。
手抬到肩膀处,脸不小心被碗边一烫,她恍然醒神,身后空无一人。
愣了半晌,她重新拉开消毒柜,将多余的碗放回原位。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很正常嘛!
毕竟在灵隐寺吃的每顿饭,她都是跟程宇宙一起的。
迟默这样宽慰自己。
寺庙的早餐种类大致相同。
昨天是咸口的青菜粥,今天是甜口的红薯粥。
但可能今早出了大太阳的原因,气温陡然升高,她来得又晚,粥在盆里放的时间也有点长。
喝到嘴里涩得泛苦,不像红薯熬的,倒像用的苦瓜。
迟默眉头紧皱,刚放下手中粥碗。
正对的玻璃窗忽“哐当”一声被吹开,秋风扑面,她没忍住打了个冷颤,撩得满胳膊起鸡皮疙瘩。
抬眼,盯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色。
仍执拗地暗自点头,嗯!太阳真大啊......
“小迟,今早怎么是你一个人来吃饭?”
“嗨呀亲爱的方居士,又忘记禅师的嘱咐啦?得称呼迟居士嘛!”
胡乱喝完最后两口,迟默一转头,就见方知有和杨育林端着空碗正探头看她。
“哈哈哈...他那个,人有三急,我饿了就没等——”
一句谎话没编完,她余光猛地扫到角落。
程宇宙正端碗喝粥,今天与他相对而坐的人...是戚馨语。
“——嗝。”
迟默哽咽地打了个嗝。
害怕被拆穿,随意敷衍两句,抱着空碗落荒而逃。
......
“程宇宙,你知道心理学上有个研究表明,心情可以影响味觉吗?”
“什...什么?”
视线从远处挪回,程宇宙满脸懵然。
戚馨语朝他面前的碗努了努嘴,“这红薯粥我喝着明明很甜,你是怎么吃出一幅咽中药的苦相来的?”
她挑眉笑道:“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打了几天坐,已经尝不出甜味了。”
程宇宙摇了半截头,停住,思索半晌,点两下头,复又开始摇头。
明知她另有所指,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同戚馨语解释,他现在和迟默的关系。
心里那股麻绳,越拧越紧。
越紧,就越让他窒息。索性闭口不提。
“算了,”戚馨语叹了口气,“你要是会打直球,指不定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反正来之前她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幸好她早有准备。
叩桌问:“程宇宙,你们几点开始午休?”
-
禅修课上午的出坡活动取消,休息时间忽然延长了三小时。
迟默离开斋堂,本想趁此机会去拜拜各大殿堂供奉的诸位佛菩萨,奈何实在挤不过众多游客。
想寻个清净,她干脆回了早课教室。
独自走向空无一人的屋舍,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同头顶鸟鸣重合。
清晨七点,教室四周洒落层叠绿荫,看着倒真有点世外桃源那意思。
抬腿踏上木台,迟默手臂枕在后脑勺,顺势躺了下去。
脚尖悬空,小腿悠哉晃荡,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到木板,凉津津的。
深秋,天色还未亮透。
几阵风卷起晨雾,吹到远山,化作漂浮的云。
迟默虚眼看了会儿,恍然回忆起这几日的寺庙生活。
就像肉眼无法捕捉云的流动一样,仿佛时间也停滞了。
她以为的来日方长,原来只剩了两天半。
蓦然回想起刚上山时见到程宇宙时的惊慌,到莫名其妙被禅修班收编,两人隔着屏风的通宵对话,他坐在她对面,呼噜喝下三碗粥,念诵中忽然靠到她肩头的脑袋,他锄头挥落时落到她鼻尖的日光......
一幕幕回忆,就像绑在弹簧带上的圆球,猛地倒退一段后,蓄力飞往了更远处。
时间不再唯心。
弹指一挥间,重新变回撕掉的日历、滚动的数字。
以及...再次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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