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招立竿见影，叶锦书得逞一笑：“醒啦？”

冉季转过头，涣散的双眼试图聚焦，眉头已经先一步皱起来了，叶锦书连忙抬手拍了拍他的脑门，打断施法，宽慰道：“没嫌犯呢，我就是叫你起来摘个美瞳再睡。”

冉季很听话，立刻上手要摘，吓得叶锦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叶锦书刚在网页上看过，摘美瞳的第一步，是认真洗手。

“别直接抠啊！你先跟我去洗手！”叶锦书说着气势汹汹地要拽着冉季起身。

冉季被叶锦书拎下床，又拽进了洗手间。

叶锦书服务周到，打开水龙头，递来香皂，监督冉季认认真真洗完手，这才关上水，又抽纸来给冉季擦手，但真到最后一步了，叶锦书又放心不下了，毕竟这人还醉着，这可是手指直接接触眼球的事情。

叶锦书试探着问他：“你能行吗？”

“唔……”冉季总算有点不耐烦了，抽回右手，中指和无名指撑开眼皮，眼球一转，眼皮一眨，美瞳就安稳降落在无名指指腹上了。

叶锦书直呼内行——原来不用接触也能摘啊！

叶锦书接过冉季手指上的美瞳片，他又抬起左手重复这个操作，只花了两秒钟，顺利摘下了另一边的美瞳。

没想到竟然如此省事，叶锦书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下不会瞎了，可以安心放小孩儿回去睡觉了。

叶锦书丢掉美瞳，转过头，却见冉季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眼神里有陌生，有抗拒，有嫌恶，分明是在看自己讨厌的人。

冉季抬起左手，一掌拍向镜子，“啪”的一声，吓得叶锦书跟着一抖。

“活爹！五星级酒店的镜子是你说拍就拍的吗！拍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叶锦书连忙去抓冉季的手。

“怪物……”

冉季嘟哝了一句，叶锦书没听得真切，但人喝醉后，总会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这再正常不过。

叶锦书没放在心上，又催促冉季：“好了好了，走吧，咱们回去睡觉啦！”

“怪物！”冉季提高了音量。

这次叶锦书总算听清了，冉季在骂镜中的自己“怪物”，原来他是想要捂住镜中自己的左眼。

“哪里是怪物啦！不许乱说话！”叶锦书佯装不满，“行了，撒手，回去睡觉了！”

冉季这次却不听话了，手死死撑着镜子。

叶锦书心说不好，完蛋，小孩儿这酒疯，虽迟但到。

“小季，松手！”叶锦书绕到另一边，只能动粗了。

叶锦书把冉季的手从镜子上扒拉了下来，镜中再次露出冉季的全貌，他惊慌地抽回手，挡不住镜子，那就挡住自己的眼睛，两只大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

“杂种……”冉季嘴里蹦出两个字。

“哇，你怎么骂人啊！”叶锦书不乐意了，他没少被叶家人背地里这么骂，对这个词抵触得很。

“我是个……杂种……”冉季又小声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锦书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哭腔。

这小孩儿骂完自己怪物，又骂自己杂种，看来是真的很讨厌自己那颗蓝眼睛了。

明明那么漂亮。

叶锦书的语气软了下来，抬手拍了拍冉季的脑袋，哄道：“不是杂种，你有爸爸妈妈，你是可以溯源的宝贝，你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

“没有爸爸……爸爸、不是爸爸……”

叶锦书没有料到冉季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但惊讶只有短短一瞬，他几乎瞬间就接受了，因为冉鸣川的确不像冉季的爸爸，冉季身上没有一点像他。

儿子像妈妈的情况不在少数，冉季身上随处可见他那个大美人妈妈的影子，但一点也不像爸爸的实在是少见，这就是基因的神奇之处，好比自己，任谁看了都会夸自己和夏语冰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但当自己和叶汝鸿站在一起时，哪怕是最讨厌自己的叶家人，也无法否认他们之间的父子羁绊。

“他们都骂我、打我，用石头砸我……说我是没有爸爸的、杂种……”冉季说着，竟然像个孩子，委屈地啜泣起来。

酒精真是奇妙的东西。

无论一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拥有了多么强健的体魄，多么丰富的人生阅历，又无论在他清醒的时候，有多么豁达，强大，万夫莫开，一旦神经被酒精麻痹，坚强的伪装就会被无情剥离，从而露出内里最脆弱的部分。

此刻在叶锦书面前的冉季，并不是那个在礁石滩上如履平地一头扎进海里救人的冉季，也不是骑着车穿行在车流里，争分夺秒为病人开路的冉季，更不是抓着疾驰的车不放手，生生砸碎挡风玻璃，把嫌犯制服的冉季。

他是那个远在祖国北方，名为率宾的小县城里，因为有一只蓝眼睛，因为没有爸爸，而被所有小孩孤立、霸凌的小男孩。

纵使他已经长大，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撂翻当年欺负过他的人，可他永远无法回到过去，回到他最无助的时刻，那个时刻永远存在，永远折磨着他，成为他一生无法战胜的噩梦。

叶锦书的手滑向冉季的后颈，轻柔地抚摸着，冉季也配合地低下头，把脸埋进叶锦书的颈窝里。

“你才不是杂种，”叶锦书一下一下抚摸着冉季的后颈，在他耳边轻声解释，“你之所以和其他的小孩儿不一样，因为你是最特别的，老天给了你所有的宠爱，他把所有不会给其他小孩儿的东西都给了你，就像你的蓝眼睛，你看，其他任何小孩儿都没有。他们骂你、打你，是因为他们狭隘，他们接受不了自己没有的东西，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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