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中了的黎拂雪双唇紧闭,倔强地撇过脸,而他全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怎么?哑巴了?平常骂我不是挺大声的呢?”
他哼笑一声,很轻很淡,却偏偏像根刺儿扎进她心底。
愤懑和委屈化作焚天大火,她从前有多恣意,现在就有多狼狈,可他有没有想过,这都是拜他所赐——
“不要你管我!我本来就不想随行,我本来就不想被迫和你绑在一起!”黎拂雪猝然抬头,手中帕子就是一甩,不轻不重砸了他满脸。
她通红一张脸,话中满是哭腔:“如果我没来,就不会有今日的功亏一篑,如果师尊在这里,我压根就不会受这些磨难委屈!”
洁白帕子掉落在地,那只小白胖鸟很快染上灰尘。
殷归鹤冷寂的双眸逐一显现,他轻飘飘看了眼帕子,又扫视回来,凝视着啜泣的少女,仿佛在审视一个哭闹的孩童。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因着感冒,嗓音嘶哑,说出的话却伤人分明。
黎拂雪如鲠在喉,不由更是难过,可她如何搜肠刮肚也无言以对:“我……因为阵法……”
对啊,她有什么好委屈的,该委屈的,不应该是被她连累的人吗?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黎拂雪难堪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头越来越低。
殷归鹤却步步紧逼,命令般不容置疑。
“黎阿雪,抬起头来,看着我。”
少年很平静,仅此一句,却如淡风过隙,似有魔力般让她一点一点地抬起下巴。
她警惕地瞄了眼殷归鹤,视线闪躲着,像是只走投无路的幼兽,然而,温暖的触感比责骂先到。
殷归鹤素来毒舌,古董,严厉,看不惯她的骄纵任性和不学无术,可此时的他,却只是抿着唇,为她擦去眼泪。
他的指腹有茧,刮在她脸上有点疼,又有点痒,直往她心里钻去,黎拂雪羞愧交加下,不禁垂下眼,向后瑟缩几寸。
少年眸光一凝,黎拂雪侧过头,周遭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也幽幽打着旋儿,沉甸甸落了下来,压得人不能呼吸。
良久,殷归鹤才打破岑寂:“你既跟了我,就别再想着师尊打退堂鼓,以我为师,好好修习,悟道,破境便是,矫情什么?又想拒绝?但凭你这本事,由得了你?”
她赌气似的抱住膝盖,不置一词,显然在反抗。
两个倔强的人再度陷入僵持。
殷归鹤好像叹了口气。
他起身,喑哑声音沉沉落地——
“身负神谕,就得有顶天立地之风骨,哪怕是深陷泥泞,也得拼命向上爬。轻轻摔了一跤,何至于跟只丧家犬一样丢盔弃甲?今日是我赢了,可往后呢?若是我死了,你难道第一时间,也只知道哭吗?”
黎拂雪浑身一颤,仰头惶然看着他。
殷归鹤很高,以至于一张脸都陷在照不见的阴影中。
他居高临下,目光温柔又残忍,距离很近又很远,像是缥缈的鬼影。
银项圈闪烁冰凉的光,红衣如血,一切令她眩晕,又在眼前无限放大,恍惚间,似乎又看见那倾天暴雨之下,惨叫连连,腥风阵阵,小木屋颤抖着的血腥场景。
冷玉竹提剑,伤痕累累,砍杀了不知道多少只怪物,母亲抱着年幼的她,在尸山中仓皇奔逃。
怪物穷追不舍,越来越近,终于张开可怖的獠牙,那猩红的舌头都贴上她的面颊。
她想喊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毕竟那时的自己,是被父母隐藏起来的,天资驽钝的,孤僻寡言的废物。
她不明白,像自己这样一个卑微的芥子,为什么值得母亲推开她,舍命相救,任由自己被怪物拦腰咬断。
雨下得很大,可血怎么也冲刷不掉,也是那样的鲜红,也是那样的刺目。
明明她手中拿了剑,可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哀哀哭泣。
怪物们贪婪吞食着,红的是血,白的是肉,它们翻滚着尸体,剖皮开腹,敲脑吸髓,直到,母亲空洞的眼珠终于被狠狠扒出,骨碌碌沾染碎肉草屑,滚落她脚旁——
那一刻,她终于握紧了镜心剑,哭喊出声,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无边的悲恸令她丧失了理智,迫使她扑上前,砍断怪物的根根筋脉血管,甚至将那五脏六腑生生剖开,镜心喝干了鲜血,上古神剑刹那间,绽放出乾坤郎朗的蓝光。
她大杀四方,一代天骄从此声震仙门。
可只有她才知道,那是用母亲的死,换来的觉醒。
从此她被父亲接回仙门,成了家族的荣耀,可父亲却从未悼念过母亲一次。
父亲的眼里只有荣耀和权力,逼迫她修仙破境,她变得暴躁任性,将所有的赏赐摔碎在地,甚至迁怒于其他仙家子弟,将所有曾经笑话过她母女的,全都狠狠揍了一遍。
所有人都开始惧怕她,如她所愿,再没人敢看轻她,她终于活成了母亲想要的样子。
可她不需要这些,她不想修仙,不想在一次次破境中,重温母亲惨死的过去,她逃了无数次课,挨了无数次打,可天下之大,她又能找谁哭诉?
往事一幕幕堆叠重演,黎拂雪却好似当头挨了一棒,茫然地看着那审判一样的少年。
殷归鹤不知这所谓过去,冥冥中却拿他自己和母亲类比,用死来规劝,甚至义正言辞指责她,这又何其残忍?
可她又怎敢重蹈覆辙,一样地失去他?
耳畔又响起少年郎吵闹的声音。
“我认识的黎阿雪,不该像现在这般怨天尤人,胆小怯懦,活在死去的过去!
“不就是荒废了几年学业吗?不就是画错阵法,没了神剑蔽体,阵法口诀都不会吗?不就是受了一次挫吗?至于跟丢了坟一样,又哭又闹?黎阿雪,平常和我斗的骨气呢?都他妈喂狗了?”
“你不懂。”黎拂雪长睫扑簌,艰涩开口,几乎找不见自己声音。
“好,是我不懂!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是个大人了!面对错误,好好修习,从此规避一样的结果,这很难吗?”
轻飘飘的一句,却让她喘着气,心跳骤停。是啊,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为什么要活在过去?为什么要逃避现实?
她不想重温一样的结果,就应该成长起来,而不是哭着回到师尊身边,甚至以此为由,不思进取来躲开残酷现实。
她不应用荒废学业来报复父亲,一遍遍惩戒心中幼时的自己,更不该在累及无辜后,却又矛盾且自私地不想改过,继续荒废虚度光阴。
黎拂雪咬牙,狠狠擦过面颊,将所有丢人的泪痕都抹杀干净。
她竭力挣扎着,终于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了,我跟你好好学便是!”
没有人回答她。
黎拂雪心中一慌,忙站起来四下张望。
殷归鹤竟然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徒留地上一角雪白,孤零零的小帕子。
黎拂雪小心捡起,好巧不巧,帕子白净依旧,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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