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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热烈

朱雀大街上灯火如昼,许清宴一鞭子抽在青石板上,"啪"地炸开一声脆响。石榴红的骑装衬得她眉眼愈发凌厉。

"又是你!"她鞭梢直指对面穿着紫色官袍的男子,"上次宫宴上吐我一身还没找你算账,今儿又打碎我的酒!"

田仲官袍下摆还沾着酒渍,闻言立刻作揖到底,圆脸上堆满苦笑:"县主恕罪,下官当真不是故意的。"

他袖口沾着墨迹,显然是刚从衙门出来,"要不...下官赔您两坛新的?"

"赔?"许清宴一脚踩在翻倒的酒坛碎片上,琥珀色酒液浸湿了她的鹿皮靴,"广云楼的重阳佳酿,每年只出二十坛,现在早卖空了!"

她越说越气,鞭子在空中挽了个花,"两条路——要么随我去京兆府见官,要么吃姑奶奶三鞭!"

围观人群发出低笑。谁不知道这位田大人就是吏部侍郎?见官岂不是让他审自己?

田仲抹了把额头的汗:"县主说笑了,下官就是官..."

他瞥见许清宴眯起的眼睛,立刻改口,"县主息怒,这样,下官连同上次弄脏您衣裳的钱,一并赔给您可好?"

"好啊。"许清宴突然甜甜一笑,田仲却后背发凉,"我那件衣裳是用金线绣的,不贵,也就三百五十两。这酒七十两一坛,给您凑个整——"

她伸出四根纤纤玉指,"四百两,现银还是银票?"

"四...四百两?!"田仲差点咬到舌头。他哆哆嗦嗦解下钱袋,倒出来的铜板还没他额头上的汗珠多,"县主明鉴,下官...下官能否缓些时日?"

“还要缓?”许清宴鞭梢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你们吏部卖个九品官都不止这个数吧?"

"哎呦喂!"田仲急得原地蹦跶,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狸猫,"县主慎言!下官向来恪守本分,从不做那贪腐之事..."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两人之间。许清宴盯着他袖口磨出毛边的里衣,突然想起父亲私下说过这人在朝堂上怼户部哭穷的壮举,怒气莫名散了两分。

"要缓多久?"她收鞭缠回腕上。

田仲眼睛一亮,伸出五根手指:"五..."

"五天?"

摇头。

"五个月?"

还是摇头。

许清宴额角青筋直跳:"你莫不是要让本县主等五年?!"

田仲讪笑着搓手:"下官月俸十两,除去家用...咳咳..."话未说完,鞭影已呼啸而至!他抱头蹲下,鞭梢擦着发冠掠过,'啪'地一声砸在他脚边。

"现在!立刻!回家取钱!"许清宴一鞭子卷住他腰身,"姑奶奶亲自'送'你!"

田仲被勒得直翻白眼:"县主...下官...喘不过气..."

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有卖糖人的老汉摇头:"田青天这回可栽喽!"旁边卖绢花的妇人接茬:"许县主这泼辣劲儿,将来谁敢娶?"

许清宴充耳不闻,拽着"人肉粽子"大步流星。田仲跌跌撞撞跟着,官靴都掉了一只,还在不死心地讨价还价:"要不...下官给您写个欠条?哎呦!"

——却是许清宴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少废话!"她甩鞭抽开挡路的人群,"今晚拿不到钱,姑奶奶就住你府上了!"

田仲一个趔趄,突然福至心灵:"县主若真住下...是不是能抵债?"

"啪!"

又一鞭子抽在他脚边。田仲缩着脖子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

......

马车碾过城西坑洼的土路,许清宴掀开车帘一角,眉头越皱越紧。窗外掠过的茅草房越来越密,最后停在一处矮墙围着的院落前。

月光下,褪色的木门歪斜地挂着,篱笆墙缺了的一角用稻草胡乱堵着,活像件打满补丁的旧衣裳。

"县主,到了。"田仲讪笑着跳下车辕,官袍下摆沾满了路上扬起的灰尘。

许清宴踩着脚蹬落地,鹿皮靴刚沾地就踢到块碎石。她盯着眼前摇摇欲坠的院门,鞭梢不自觉地卷紧了:"这是你家?"

"正是寒舍。"田仲搓着手,试图用身子挡住院里景象,"陋室腌臜,恐污了县主眼..."

"呵。"许清宴一鞭子抽开院门,"莫不是障眼法?"

"吱呀——"

破旧的单扇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声响惊动了院里的生灵,一只瘦巴巴的黄狗猛地蹿出,冲着生人狂吠起来。紧接着鸡鸭扑棱翅膀的声音、羊羔咩咩的叫声乱作一团。

许清宴僵在原地——她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多活物同时围攻过。

"阿黄!"田仲急忙呵斥,"大晚上吵什么!"说也奇怪,那狗见他回来立刻摇起尾巴,蹭着他褪色的官靴趴回窝里。鸡鸭们也渐渐安静,只剩一只小羊羔还好奇地探头张望。

屋里突然传出苍老的咳嗽声:"是三儿回来了?"纸窗上映出个佝偻的身影。

田仲瞬间挺直腰板:"是儿子!娘别起身,我吃过了!"他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清晰,"您怎么又咳嗽了,待会儿我将药煎好放灶上煨着,您明早起了记得喝。"

窗上人影点点头,又慢慢躺了回去。许清宴这才注意到,那窗户上糊的竟全是写满字的废纸——有的墨迹都晕开了,显然是被反复使用过。夜风拂过时,纸页哗啦作响,像在诉说主人家的窘迫。

月光如水,将小院照得清清楚楚。东边竹篱围着的鸡鸭圈里,几只瘦鸡正挤在一起取暖;西边菜畦倒打理得整齐,韭菜、菘菜青翠欲滴,南瓜藤甚至爬上了茅草屋顶。

许清宴的鞭梢不自觉松开了。她走到半露天的灶棚前——裂了缝的铁锅里还剩半碗冷粥,豁口的粗瓷碗倒扣在掉漆的案板上。最让她震惊的是盐罐,竟是用破瓦片磨成的。

"田大人。"她突然转身,裙摆扫过竹编的矮栏,发出簌簌轻响,"你当真...是正三品侍郎?"

田仲闻言,圆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匆匆拱手:"县主稍候。"转身钻进低矮的茅屋,片刻后捧出个泛黄的粗布包袱。

布包解开时,许清宴瞳孔微缩——二十几两碎银和两吊铜钱整齐地码放着,最底下还垫着张当票。

田仲双手捧着,像是捧着自己全部的身家:"下官升任侍郎不足三月,先前做主事时月俸仅三两..."

他顿了顿,耳根发红,"余下的...能否请县主宽限些时日?"

许清宴怔在原地。夜露打湿了她的鹿皮靴尖,凉意顺着脚底蔓上来。

她在京城长大,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清流"——那些人不过比旁人贪得谨慎些,宅邸里照样养着歌姬,书房摆着前朝孤本。

可眼前这个捧着全部积蓄的男人,茅屋漏风,母亲喝药都要温在破旧的灶上...

"田大人就没想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稍微运作一下?"

月光突然大亮。田仲挺直了总是微驼的背脊,眼中锋芒乍现:"天地立命,良善立心!田某断做不出此等违背良心之事!"

短短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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