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在蝉鸣嘶哑中耗尽最后一丝余威，梧桐叶初染的微黄还来不及铺展，便被秋风中卷来的、更厚的《奥赛真题汇编》与《高考十年真题》封皮压得严严实实。

粉笔灰重新开始在讲台上方飞扬，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被无情撕去厚厚一沓，露出“高二”两个冰冷锐利的字眼。教室后墙，“寒假是给弱者的喘息”早已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冰吟玉新贴的猩红横幅：

【高二无假期，强者自绝境】。

暖气片尚未开启，但空气里已弥漫开一种比深冬更凛冽的、属于真正炼狱的硝烟味。新学期伊始，熔炉的温度，骤然升至白热。

晚自习的灯光下，陈念薇解一道复杂积分时卡壳，眉头轻蹙。片刻后，一张折成小方块的草稿纸从高砚辞的方向滑过来，精准地停在她笔尖旁。

展开，上面是他凌厉的字迹，只写了一个关键的积分换元提示，和一个简笔画的“加油”小拳头。陈念薇心头一暖，嘴角忍不住上扬，提笔飞快解完，在纸片角落画了个小小的“√”和笑脸，又悄悄推了回去。

“啧，砚辞又给你开小灶了？”冰吟玉的脑袋突然从旁边探过来，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气息。作为陈念薇最好的闺蜜兼同桌，她总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两人间微妙的电波。

她凑近陈念薇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眼神都要拉丝了，陈班长~”

没等陈念薇脸红反驳，冰吟玉的注意力又被自己屏幕上狂暴运行的粒子碰撞模拟吸引，笔尖在书本上写出密集的小点，嘴里嘟囔着：“不行不行，我这个能量损耗模型还得优化！高神，你那个辅助函数能不能推广到多体碰撞？”她直接扭头问高砚辞，语气是纯粹的学术探讨，瞬间冲淡了那两人刚才的暧昧调侃。

高砚辞的目光从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抬起，镜片后的视线在冰吟玉的提问和陈念薇还没来得及藏起的、画着笑脸的纸片间极快地扫过。他推了下眼镜，声音是一贯的平稳：“需要具体参数模型和边界条件。”回答着冰吟玉的问题，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了一下——那是他思考时极少流露的小动作。

冰吟玉立刻埋头在草稿本上苦战着，嘴里念念有词：“边界…初始动能分布…碰撞系数…”完全沉浸在了物理世界里。

陈念薇刚松一口气，想把那珍贵的“小拳头”纸片收好，另一张叠得同样方正、却明显更厚的草稿纸，又带着熟悉的力道，滑到了她刚解完的积分题旁边。

她心尖一跳，疑惑地展开。

不再是提示，而是一道全新的题目。笔迹依旧凌厉，却比竞赛题温和些，像一道精心挑选的桥梁：

（设函数f(x)在[a,b]上连续，在(a,b)内可导，且f(a)=f(b)=0。证明：存在ξ∈(a,b)，使得f'(ξ)+kf(ξ)=0。(k为常数)）

题目的下方，是他额外写的一行小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破常规的笨拙：

“这题解法…你怎么想？”

陈念薇愣住了。这太不像高砚辞了。他一向是灯塔，是答案本身，是解题思路的提供者，而非问题的抛出者，尤其是一个并非顶尖难度的中值定理证明题。这更像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个递过来的话头？

她抬起头，目光撞上他看似专注书本的侧影。他握着笔，指节微微用力，下颌线绷得比平时更紧一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极力掩饰着这份等待。

冰吟玉恰好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伸懒腰的瞬间瞥见了陈念薇桌上那张明显“超纲”的纸条和好友怔忡的表情。她好奇地探头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脱口而出：“哇靠！高砚辞！你居然问念薇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的声音没收住，在寂静的晚自习教室里激起一小圈涟漪，前排几个同学好奇地回头张望。

高砚辞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极淡的红晕。他猛地咳嗽一声，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书里，只留给她们一个线条冷硬的后脑勺。

陈念薇的脸也腾地红了，一半是因为冰吟玉的大嗓门，一半是因为高砚辞那反常的举动下透出的、近乎笨拙的亲近意图。她飞快地瞪了冰吟玉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噤声。

冰吟玉立刻做了个夸张的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眼睛里却闪烁着“我懂了我懂了”的兴奋光芒，笑嘻嘻地转回自己作业前，假装继续她的数学大战，实则竖起耳朵。

陈念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题目上。这题确实不算难，但高神“屈尊”发问，意义远大于题目本身。她拿起笔，认真地在那张厚实的草稿纸上演算。没有用他惯常的、追求极致效率的方法，而是选择了一条更清晰、步骤更完整的证明路径，每一步都力求逻辑分明，甚至在关键处用娟秀的小字做了简短的思路注解。

写完后，她想了想，没有像往常一样画“√”和笑脸，而是在证明的最后，空了一行，另起一行写下：

（构造辅助函数F(x)=e^{kx}f(x)，用Rolle定理即可。此法更显本质。）

并在后面画了一个调皮的小人。

字迹清秀而笃定。她将纸小心折好，指尖感受着纸张的厚度和他写下问题时留下的微不可察的凹痕，心跳有些快。她轻轻抬手，用笔帽在桌沿极其轻微地敲了一下，然后迅速将纸片推回他的方向。

高砚辞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他准确地捕捉到了那声微小的敲击，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他迅速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接住了滑过来的纸片，动作快得像怕被人抢走。

他展开纸，目光飞速掠过她清晰完整的证明步骤，最后定格在那行关于“辅助函数本质”的批注上。

镜片后的眼眸里，那层惯常的冰封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混合着赞赏和更深沉情绪的微光闪动了一下。

他薄薄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没有再写字回应，只是将那张承载着特殊交流的纸片，连同之前那张画着“小拳头”的纸片一起，仔细地、平整地夹进了自己那本厚厚的《数学奥赛真题集》的扉页里，紧贴着封面内页。

教室里，冰吟玉电脑风扇的嗡鸣、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远处同学低声的讨论，构成了恒定的背景音。

但在陈念薇和高砚辞之间，在这片被习题和公式统治的寂静空间里，一种全新的、带着暖意的频率悄然接通了。

没有言语，只有两张传递的纸片，一个笨拙的提问，一个认真的解答，一次指尖与桌沿的微小敲击。

冰冷的熔炉核心，第一次，无声地漾开了一圈名为心动的涟漪。暖气片依旧沉默着，但陈念薇却觉得，指尖触碰过那张纸片的地方，微微发起烫来。她低下头，重新翻开自己的习题册，笔尖落下时，嘴角也悄悄地、悄悄地，翘了起来。

竞赛的阴云密布，校庆成了高压锅上唯一松动的阀门。然而，这份“松动”对陈念薇和高砚辞而言，却是一场始料未及的风暴。

学生会流程表的乌龙，将他们仓促推上了主持台。后台混乱中，陈念薇套上租来的香槟色抹胸礼裙，冰凉光滑的缎面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看着镜中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疲惫的自己，有些恍惚。旁边，高砚辞已换好纯白西装，挺拔的身影映在镜中一角，平日被宽大校服掩盖的清隽轮廓展露无遗。他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袖口，镜片后的目光沉静，看不出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下面有请——”聚光灯打下，两人同时开口，清越与低沉的嗓音在麦克风里奇妙地碰撞，又因这份意外的重合而戛然停顿。

台下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陈念薇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握着话筒的手指冰凉。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他。高砚辞也正好转过来看她。隔着刺目的灯光，她清晰地捕捉到他镜片后一闪而过的、罕见的慌乱，和他迅速别开脸时微微泛红的耳根。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公式化的灯塔，而是一个同样会失措的少年。

合影环节，摄影师指挥着站位：“两位主持人再靠近一点！对，自然点！”

陈念薇正想小心翼翼地挪近半步，腰间却忽然落下一道温热而克制的力道——是高砚辞的手。他虚虚地揽住她的腰，指尖隔着薄薄的缎面，只轻轻贴着她腰侧的曲线，带着一种绅士的、不容置疑的支撑感。那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瞬间点燃了刚才被礼裙冰凉的触感覆盖的皮肤，一路烧到心尖。她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强迫自己放松，配合地扬起公式化的笑容，心跳却在胸腔里擂鼓般轰鸣。

那张照片以病毒般的速度席卷了学校论坛。

标题异常醒目：【这届校庆颜值天花板！理科大神×温婉班长，这CP我先嗑为敬！】

照片里，香槟色的裙摆与纯白的西装交相辉映。她笑容得体，眸光如水；他身姿挺拔，侧颜清峻。而他那只虚揽在她腰间的手，成了所有人解读“暧昧”的铁证。

论坛的喧嚣如同投入熔炉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冰吟玉几乎是第一时间把手机怼到陈念薇眼前，眼睛亮得像探照灯：“薇薇！快看！‘颜值天花板’！啧啧啧，高神那手！那眼神！你俩这照片拍得跟结婚照似的！”她兴奋地摇晃着陈念薇的肩膀，“老实交代！后台有没有发生什么？嗯？”

陈念薇抢过手机，看着照片上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还有他看向镜头时（旁人看来是深情款款，她当时只觉得他紧张）的眼神，脸颊烫得要滴血：“别瞎说！流程错了临时凑的！他…他就是配合拍照！”

“哦？配合得这么自然？手放得这么精准？”冰吟玉笑得促狭，凑近压低声音，“那纸条呢？那道题呢？高神什么时候主动问过别人题？”

陈念薇语塞，只能红着脸把冰吟玉推开。

而风暴的另一位主角，高砚辞，则表现得异常沉默。他依旧按时出现在教室，依旧高效刷题，依旧精准解答冰吟玉的疑问，仿佛论坛的喧嚣与他无关。只是，当有同学（通常是林不弃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拿着手机凑过来调侃“高神，论坛炸了！嫂子真漂亮！”时，他推眼镜的动作会比平时更用力一些，下颌线绷得更紧，目光冷冷扫过去，足以让对方瞬间噤声，讪讪溜走。

陈念薇发现，他看她的目光似乎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东西。不再是纯粹的、解题思路传递时的专注，而是多了一点探究，一点…欲言又止。当她偶尔在图书馆遇到他，或者晚自习他推来新的提示纸条时，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空气里仿佛会无声地炸开论坛那张照片的影像，带着香槟色与纯白的炫光，让原本公式化的空间瞬间变得粘稠而微妙。

一次晚自习后，人已散尽。陈念薇收拾书包，发现夹在物理笔记本里的那张“小拳头”提示纸不见了。她心头一紧，正低头寻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间夹着的，正是那张熟悉的纸片。

“掉了。”高砚辞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响起，带着一点回音。

“谢…谢谢。”陈念薇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迅速收回手。

他站在她桌边，没有立刻离开。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头顶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陈念薇低着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带着热度。

“论坛…”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那些话…不用在意。”

陈念薇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有惯常的理性，也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被强行压抑的波澜。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攥紧了手里的纸片，“我知道。你也…别在意。”

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眸光闪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竞赛加油。”留下这四个字，他转身，快步离开了教室，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

陈念薇站在原地，掌心那张小小的纸片，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粉气息。

论坛的喧嚣依旧在耳边回响，腰间那虚虚一揽的触感也清晰如昨。

熔炉的高温似乎要将一切熔化，但在这片公式与数据的焦土之上，一种名为心动的藤蔓，正悄然缠绕上冰冷的钢铁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