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花枝一同砸落的,是玉扶疏手中的银剪,尖刃砸在梨木案上,划破一道痕。
拭雪不断地紧咬下唇,压抑着慌张,遗体被盗,谢池渊中毒而亡的消息极可能暴露,一旦宣扬出来,玉扶疏性命难保。
暮光如针,斜斜刺穿雕花窗棂,落在玉扶疏的身上,霞光将她凝润的肌肤镀上一层温暖的蜜色,她面色如常,半垂眼眸,看着桌案上被自己砸出的裂痕,抬手触碰。
玉扶疏轻抚着残痕,梨木的毛刺扎在指尖,隐隐刺痛,“延陵王可还在宫中?”
拭雪回忆仙台殿里的情形,“应当还在。”
玉扶疏:“那你快去,请他来见我。”
拭雪咬唇,“您难道不疑,是那延陵王派人所盗?”
玉扶疏执着道:“你只管去把他请过来。”
拭雪点头称是,转身欲走又停住,“若延陵王不肯来,奴婢该如何?”
拭雪也知,昨夜延陵王离开时并不愉快。
若他真的无心结盟,只是为了利用玉扶疏扳倒邹平,如今他又是最有动机盗走灵柩的人,只怕不会轻易答应见面。
玉扶疏望向拭雪,思量片刻,“你去我嫁妆箱子里,有一个裹着红绸子的玉箫,你带着去见谢洵舟,他一定会来。”
拭雪携箫而去,玉扶疏继续执起钝剪,修裁花枝。
拭雪归来时,玉扶疏瓶中的花尚未打理好,见她独自一人,且从正门归,不由道:“延陵王提前出宫了?”
拭雪摇头,望着神情疑惑的玉扶疏,有些不忍,“王爷说,没空见您。”
玉扶疏眸子一凝,“他见了箫,也这样说?”
拭雪咬住嘴唇,“王爷还让奴婢转告您,说,从前不能的,现在亦不能。”
窗外残阳已堕,暮色从天边袭来,玉扶疏身上的一点暖光彻底散去。
玉扶疏闻言,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哂笑,摇首低叹。
这话旁人听不懂,玉扶疏记在心里,再清楚不过。
谢洵舟第一次对她说这样无情的话,是她出嫁前一夜,他从那时起,便不再纵容她的任性。
他告诉她,不能既想要当皇后,又想要他。
那时,她选了皇后宝座,弃了他。
如今,他选择用谢池渊之死向玉忠节发难,铺平他在朝中的摄政王之路,也弃了她。
说来,倒当真是公平,她竟一点也怪不得他。
玉扶疏自嘲的笑着,黑亮的眸子润了一层水色,渐渐的水雾淡去,只剩冷寂,“箫呢?”
拭雪的声音轻不可闻:“王爷…拿走了。”
玉扶疏闭上眼睛,蹙起蛾眉。
她觉得眉心酸涩,脑海里想到的,竟皆是谢洵舟第一次把箫送给她的情景。
那是玉扶音成婚,嫁给李千帆那天。前院喜气洋洋,后院里她发了一通脾气,赶走了丫鬟婆子。
这些人也乐得去前院吃喜酒,她们心里都很清楚,老爷首肯,夫人满意的婚事,任她再怎么哭闹,不过是自找难看,自讨苦吃,所以都趁着机会溜到前院躲清闲,独留她一个人抹眼泪。
她一个人坐在庭院里,从哭闹到咒骂,“李千帆你是个瞎子,你个没有心的混蛋,你是石头,是蠢猪,是笨狗,我祝你们两个断子绝孙……”
玉扶疏没发现谢洵舟何时走进来的,他倚靠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抱臂歪头,正笑看着她,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玉扶疏发觉后,立时恼了,可她更羞。
她坐在石凳上,立即旋身背向谢洵舟,拿出帕子擦淌下来的鼻涕。
谢洵舟走向玉扶疏,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她见他追来,抽噎着歪头躲闪,小巧的鼻尖洇出一片娇嫩的粉红,眼泡儿肿肿的,长睫犹挂泪珠,樱唇也红肿着,她紧抿下唇,俨然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
谢洵舟抬手抽走玉扶疏遮掩在面前,其实什么也遮挡不住,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帕子。
玉扶疏恼着,伸手便要夺回来,“还给我!”
谢洵舟把自己的手帕递去,“被你妹妹压了一头,就这样难过?”
玉扶疏望着递来的手帕,上面有淡淡的清冽的雪松气味,她抓过来,报复一般,用它狠狠的擤了一把鼻涕,又丢给谢洵舟,“难过又怎样,也轮不到你在这儿看笑话。”
谢洵舟无奈哂笑,看着玉扶疏丢在他身上的脏帕子,下意识蹙起眉,他无奈不已,还是收了起来,“谁说我是来嘲笑你的?”
玉扶疏指向柳树,“你刚刚,就一直站在那里,看我笑话,看我出丑,看我丢脸,你笑得可够得意呢!”
谢洵舟有意道,“原来还知晓自己哭得很难看。”
玉扶疏肿如红杏一般的眼眸瞪向他,委屈不已:“我父亲偏心,明明是我的婚事,今天该出嫁的人应该是我!凭什么都要让给玉扶音?新娘子应该是我!”
谢洵舟闻言眸底的笑意倏而凝冻,抿住的薄唇已不知觉间成了一道毫无弧度的直线,他淡淡开口,似乎未察觉自己心底的一点恶意,“因为李千帆与你妹妹两情相悦。”
玉扶疏一噎,接着羞恼地辩驳:“她才没有多喜欢李千帆,只要是我的东西,她就是要抢。”
谢洵舟:“能抢走的东西,说明不属于你。她为了和你抢风头,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才是愚蠢。反之,换你亦如此。”
玉扶疏:“我不要听你的说教,你给我走!你从来都向着玉扶音,一直帮她说话!你赶紧给我出去,去喝他们这对狗男女的喜酒去吧!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爱慕她?故意帮着她来害我?”
玉扶疏早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一味的对着谢洵舟吵闹,宣泄着心里的委屈。
谢洵舟见她如此,也不真心与她怄气,在她一连串的质问下,只回答:“我眼光才没有李千帆那么差。”
玉扶疏此刻完全像是个炸了毛的狸奴,可也只需稍稍安抚,便竖毛皆消,安静不少,她静默片刻,眼中透出些许希冀,“你刚刚说,玉扶音为了与我斗气嫁给李千帆,是愚蠢的对吧?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对吧?”
谢洵舟被玉扶疏湿漉明亮的杏眼紧锁着,她这模样,幼稚已极,似乎偏要从他口中知晓,李千帆和玉扶音不得好报,她才能舒心畅快,可人这一生,善恶到头终有报的故事,最多出现在话本里。
谢洵舟叹了声,“我刚刚话没说完。即便你妹妹用心不纯,但李千帆真心喜欢她,她嫁过去,往后的日子多半也会美满。”
玉扶疏眸光一点点暗淡变冷,俏脸紧绷,腾地站起来,扑向谢洵舟。
谢洵舟未曾料到玉扶疏此举,一个不稳,被她扑倒。
两人自石凳上倾坠而下,谢洵舟脊背重重砸在青砖地上,被砖石的棱角硌得生疼,闷痛蔓延脊背。玉扶疏亦随他跌落,温软的身子陷落在他的怀里,她轻若无物,狸奴般团着,衣袖带风,暖香扑面。
谢洵舟还未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玉扶疏的巴掌已经拍在他脸上,“你原是来气我的!你其实是替玉扶音来气我的吧?说!你是不是收了她的钱?”
玉扶疏被气得心头起火,七窍生烟,挣开谢洵舟怀抱支起身,骑坐于他的腰腹之上,一双素手纤软,力气却大,对着谢洵舟的俊脸揉捏拉扯,肆意搓弄,很快谢洵舟的脸颊被她捏红搓热,看着他因吃痛皱起的眉头,玉扶疏心下终于多了几分畅快,才堪堪罢手。
谢洵舟仰躺于地,也算是领教了一回玉扶疏这泼天的胆大妄为,他微眯着眼睛,眸光沉沉的锁在跨坐于身上的玉扶疏,经了方才这一通胡闹,她脸颊绯红愈艳,直染到眼尾都带了几分妖冶的之色,一双眼眸透着水汽,像冒着一汪泉,水光潋滟,她原是生得妩媚的模样,此刻却皆是娇憨之态,天真懵懂,竟全然不知自己此刻,已是十分危险。
谢洵舟喉结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声音带着几分愠怒,“玉扶疏,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玉扶疏仍是一副大仇得报的胜利者姿态,得意洋洋的抱着手臂,睥睨被自己压在地上的谢洵舟,浑然不知对方那双紧锁着她的深暗眸底,已有幽火暗燃。
忽而,玉扶疏蹙了蹙眉,不安的挪动,嘟囔着:“什么东西,硌疼我了。”
她边说着,伸手去摸那硬邦邦的东西,素手朝谢洵舟衣摆下探去。
谢洵舟寒着脸,浑身骤然绷紧,正要把玉扶疏从身上推下去,忽觉腰间的带子一断。
玉扶疏手腕用力,径自将谢洵舟身上的一管玉箫拉拽出来,她力道太过,竟将那系箫的锦带生生扯断,半截素锦挂在箫上,玉扶疏不甚在意的将断锦拂落,纤白的玉指托着通身墨色的箫管,在谢洵舟眼前摇晃,“这是你的?你还会吹箫呢?”
谢洵舟面寒若冰,一双大手倏地箍住玉扶疏的纤腰,就着起身之势,将她从身上掀落。
玉扶疏尚未回神,便已跌坐于地,手中玉箫亦被谢洵舟劈手夺去,紧接着,脑袋上便挨了一下。
谢洵舟手执玉箫在玉扶疏脑袋上不留情的敲了一下。
玉扶疏大叫一声,抱着脑袋,瞪向谢洵舟,与他面面相觑,忽而发觉他面沉如水,视线如缚,深似要将她吞噬般,心下微乱,便轻哼一声,揉着脑袋,“喂,船,我们扯平了哦。”
谢洵舟却凝着她,扯起薄唇,冷冷道,“谁说我们可以扯平了?”
玉扶疏见状,也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过于肆意妄为,眼珠一转,思量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可刚一行动,便被谢洵舟钳住手臂,一把将她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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