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褪去的曙光,并未立刻驱散末世沉淀的寒意与疮痍。
要塞巨大的合金闸门依旧冰冷,但门内奔涌的气息已截然不同。
不再是铁与血的焦灼,而是混杂着新锯木材的清香,夯土扬尘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性的生机。
“铁砧”据点派来的壮汉们,正挥动着巨大的蒸汽动力链锯,在要塞外围规划出的新扩展区里,将扭曲的废弃合金框架和冻得坚硬的混凝土块分解、移除。
刺耳的切割声与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如同笨拙却充满力量的重建序曲。
“河谷”的农人们则在他们清理出的相对平整的冻土上,小心翼翼地铺设着从废弃温室回收来的强化玻璃板,搭建起一座座简陋却充满希望的育苗棚。
刘老佝偻着腰,布满老茧的手捻着新培育出的抗寒耐辐射的“三号”麦种,浑浊的眼睛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对着负责播种的年轻人絮叨着深浅、间距。
要塞内部,巨大的穹顶下,曾经被临时征用为战备仓库的区域,如今堆满了修复管道的材料,新纺的粗糙布料和刚刚烧制出的陶器胚。
王婶带着一群妇女,正将晒干的变异苔藓填充进回收的布料里,缝制成保暖的冬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日常生活的喧嚣——讨价还价的争执、工具碰撞的叮当、孩子们在相对安全的通道里追逐嬉闹的叫喊。
这喧嚣驱散了死亡长久笼罩的寂静,带着一种难得的烟火气。
赵安宁站在要塞最高的瞭望平台上,寒风掠过她束在脑后的黑发,露出额角一道淡粉色的新疤。
她俯瞰着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目光最终落在要塞东南角,那如同巨大伤疤般毗邻着老楼交易站的一片狼藉废墟上。
那里曾是神秘势力渗透破坏的牺牲品,如今,是她心中蓝图落笔的起点。
一份用坚韧的硝制兽皮绘制的设计图在她手中展开。
线条精准而富有想象力,融合了末世生存的严酷需求与一种超越废墟的美学追求。
图纸上,老楼交易站的主体结构被保留并加固,如同要塞延伸出的坚固桥头堡。
围绕它,新的建筑如同藤蔓般有机生长:一座三层高的“集居塔楼”,以回收的强化混凝土和粗犷的合金梁柱构成骨架,每一层都规划出独立的居住单元和共享的公共空间,屋顶预留了雨水收集装置和风力发电机基座;
一个覆盖着透明强化聚合物的巨大拱顶“日光市集”,内部规划出纵横交错的交易通道和不同功能的摊位区,天顶下还设计了可调节角度的遮光板;
一片由低矮仓库和加工坊组成的“工坊区”,烟道设计巧妙,废气将被引导净化;
甚至还有一小片用虚线勾勒出的被高墙围拢的“静思园”,里面标注着几株耐寒变异植物的位置,中央预留了一个小小的水池。
“安宁姐!”小沈的声音带着兴奋从下方传来。
他沿着阶梯跑上来,脸上沾着油污,手里拿着一个还在微微发热的复杂构件。
“你看,按你图纸上设计的通风管道接口和静电除尘模块,我们试制成功了,老楼地下仓库那股霉味和浮尘,这次肯定能解决掉。还有,埃里克大叔让我问你,集居塔楼三层那个向外凸出的平台,你标注的‘观景兼防御哨位’,承重结构要不要再加强?他想把一架拆下来的旧防空探照灯底座装上去。”
赵安宁的目光从图纸移开,落在小沈手中的构件上,又看向远处那片废墟。
她能看到工人们正按照她在地面用石灰粉画出的清晰基线,挖掘着地基。
巨大的吊臂在要塞工程队的操作下,缓缓将一根预制的合金巨柱吊起,精准地放入基坑。
每一次吊装成功的撞击声,都让她心中那份重建的实感更加厚重一分。
“承重按图纸上的来足够,探照灯底座没问题。”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笃定,“通风系统尽快在老楼地下试用,效果好的话,日光市集的天顶通风方案就按这个标准做。”
她顿了顿,手指点在图纸上“静思园”的位置,“这里,帮我留意有没有颜色特别一点的石头,或者形状奇特的枯木。”
沈槐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明白!包在我身上。对了,李锐哥他们侦察队回来了,说西边‘寂静岭’外围的辐射尘沉降区边缘,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的发现。他们就在下面。”
赵安宁卷起图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和平并非遗忘,探索的脚步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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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号庞大的身躯静静停靠在要塞外新平整出的车场上,车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黄色尘土,如同刚从远古的沉睡中醒来。
李锐和另外三名侦察队员正围在车尾,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几个密封的样本箱。
看到赵安宁走来,李锐直起身,他冷峻的脸上难得地带着一些情绪。
他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生态罐,里面是一小段翠绿欲滴带着锯齿状叶片的藤蔓,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在要塞探照灯下闪烁着微光。
这抹绿色,在满目灰黄与金属冷光的末世背景下,耀眼得如同一个奇迹。
“首领,”李锐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举起生态罐,“在‘寂静岭’西侧,旧河道拐弯的背风谷地…我们找到了一片…森林。”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陌生感。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安静了一瞬,连远处锯木头的声音都停顿了。
“森林?”赵安宁的瞳孔微微收缩。
末世后的“森林”,往往意味着更加诡异的变异,致命的孢子云或盘踞其中的凶兽。
“不是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李锐摇头,他指向生态罐,“看这叶片,脉络清晰,没有增生瘤,没有荧光,没有异常分泌物。像…像旧世界的常春藤。”
他打开随身的战术平板,调出一段由头盔摄像头拍摄的画面。
画面有些晃动,带着侦察队员急促的呼吸声。
镜头穿过一片灰蒙蒙的布满扭曲低矮辐射荆棘的荒原,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如同分界线般的缓坡。
翻过缓坡的瞬间——视野豁然开朗。
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色,如同最奢侈的翡翠,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高耸的树皮呈深褐色、树冠如伞盖般的乔木,枝干虬劲有力,叶片是健康的深绿色,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树下,是茂密的开着细小白色或淡紫色花朵的灌木丛,藤蔓缠绕其间,叶片青翠欲滴。
林间空地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金黄色的落叶和柔软的苔藓,甚至能看到几株顶着红色小浆果的低矮植物。
空气似乎都因为这片绿色而变得湿润清新,镜头甚至捕捉到一只羽毛鲜艳,体型小巧如麻雀的鸟类,倏地从灌木丛中窜出,消失在林间深处。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如同水滴落入深潭般的鸟鸣,还有小型啮齿类动物在落叶下窸窸窣窣穿行的细微声响。
画面里没有扭曲的怪物,没有弥漫的毒瘴,没有令人不安的荧光。
只有蓬勃的近乎原始的生机。
一种久违的属于自然的韵律。
“范围不大,大约两平方公里,被高耸的岩壁和旧河道半包围着,像一块被遗忘的绿洲。”李锐关掉画面,声音带着激动后的凝重,“土壤样本初步检测,辐射值远低于周边,接近安全阈值。空气和水源样本也在分析。里面…我们甚至看到了兔子的粪便,还有类似鹿的蹄印。”
赵安宁久久凝视着生态罐里那抹鲜活的翠绿,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罐壁,仿佛能感受到那叶片下涌动的生命力。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搏动着,一种混杂着狂喜,敬畏和巨大责任感的热流涌遍全身。
这不仅仅是一片森林。
这是一颗火种,一个证明——证明这颗星球伤痕累累的躯壳下,生命仍在顽强地寻找出路,证明那场几乎将一切拖入深渊的灾难,并非不可逆转的终点。
“位置坐标加密,设为最高机密。”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周围的寂静,“立即通知联盟核心成员,召开紧急会议。这片森林…是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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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塞核心会议室内,气氛凝重而炽热。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正展示着侦察队带回的森林影像和初步数据。
那抹浓烈的绿色,如同强心剂,注入每一个与会者的眼中。
“老天爷…”老铁匠张着嘴,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仿佛想触摸那投影中的叶片,“这…这真是林子?不是那些吃人的鬼玩意儿变的?”
“数据不会骗人,”灯塔的老学者激动地指着辐射读数,“看这土壤,这空气!奇迹,简直是生命的奇迹!”
“河谷”的刘老早已是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拿起生态罐,如同捧着失散多年的孙儿:“活了…土地真的还能活过来…庄稼…庄稼有希望了!”
“湿地集落”的陈英则保持着冷静,她眉头微蹙:“位置太关键,也太脆弱。西邻‘寂静岭’,东边是旧河道,虽然暂时形成天然屏障,但一旦消息泄露,或是‘寂静岭’的污染扩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需要一个机制,一个铁律。”
“陈代表说得对,”刀疤汉子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猎人特有的光芒,“这林子是宝贝,也是靶子,总得有人看着,得安排巡逻,不能让那些只知道掠夺的渣滓,或者…那些还没清理干净的宰渣靠近半步。”
“里面的资源怎么办?”另一位来自小型采矿据点的代表谨慎地问,“木材、那些浆果、还有动物…联盟重建需要这些。总不能光看着吧?”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沉默的赵安宁身上。
她站在全息地图前,背对着众人,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那片被标注为“绿洲-未命名”的绿色区域。
“保护,是生存的前提。开发,是发展的必须。”赵安宁转过身,声音清晰地在会议室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两者并非对立,关键在于平衡与秩序。我提议:成立‘生态保护与开发委员会’,简称生态委员会,直属联盟最高议会。”
她走向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绘图板,上面钉着一张巨大的质地粗糙但异常坚韧的再生纸。
她拿起炭笔,动作流畅而坚定,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第一,”随着她的声音,炭笔在纸上勾勒出森林的大致轮廓,并在外围画出一道醒目的红线,“设立绝对核心保护区。”
笔尖在森林最中心区域,一片水源地和植被最为古老茂密的地方,重重圈出。
“此地禁止任何形式的人类活动进入,仅允许生态委员会指定的研究小组,在严格监控下进行非破坏性观测。违者,视为背叛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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