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天华分局,局长办公室。
罗帼眉走到门口的时候,分局办公室主任张桥正拿着签字文件出来,碰到罗帼眉很是热情地打招呼:“政委好。”
罗帼眉点点头,脸色不是很好,推门进去。
张桥抱着文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局长办公室,江冲喊罗帼眉到办公室谈话,却不留他在现场,气氛很微妙啊。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赶紧溜走了。
张桥、罗帼眉、江冲是警校同学,知道江冲和罗帼眉大学里面谈过一段。由于毕业后大家都在同个系统工作,甚至很有可能是在同单位,他们打探同学间的家庭背景。
而罗帼眉在学校里风头正盛,走哪里都是焦点中心,她相貌、家世样样上乘,母亲是知名歌唱艺术家,曾是春晚保留节目固定表演者,父亲是核物理教授,是某保密研究院的主任。
这个家世不说是顶级权贵,那也是书香门第,何况还是独生女,如果不是罗帼眉性格太过张扬无拘束像一匹野马,实在是结婚的绝佳人选。
在他们这群看客眼睛里,罗帼眉一副大小姐做派,追求者甚多,眼光高到天上去,哪里看得上江冲这个农村来的穷学生。
两人谈了没多久,罗帼眉就换了男朋友,江冲却认了真,被分手后还跟踪了罗帼眉近半年,还是学校出面干预,再干扰罗帼眉的正常生活就要退学处理,江冲才死心了。
整个天华分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罗帼眉刚来分局的时候,他们几个就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真是时过境迁,当年看不上的穷小子后面娶了市长女儿,还成了罗帼眉的顶头上司,罗帼眉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可惜罗帼眉现在也是张桥的顶头上司,他也不好开口问罗帼眉的感想。
罗帼眉不知道老同学还在吃二十年前的陈年老瓜,心里揣摩着江冲要说的事。
江冲这个人虽然很多年没有打过交道,但总归本性难改,如今同一屋檐下工作,她也在观察调整和江冲的工作方式。
罗帼眉在江冲面前坐下。
江冲寒暄了几句就进入正题:“罗政委,薛灵娥去上访了,知道吗?”
“嗯,知道。”
“这个薛灵娥很难搞啊,薛仙的案子特殊,要找到这么个失踪人员难度很大,虽说市局重新开了清案行动,也要做好找不到人的准备,那后续的安抚工作还要辛苦你了,”江冲喝了口茶,微笑着,“接访工作不是你的强项吗?而且你和薛灵娥还是老熟识,现在市里省里都在催,这个任务你去做我放心。”
罗帼眉心中了然,江冲果然是想让自己去接访,这一去恐怕一段时间回不来。
是因为自己在重查十八年前在金月市活动的拐卖团伙吗?这些团伙有几个主犯已经落网关在监狱里,罗帼眉正想带队亲自去一趟,江冲就安排自己去接访。
“好,我去。”罗帼眉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江冲作为局长,安排她做事,她没有理由拒绝。
罗帼眉站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抬头问江冲:“江局,我好奇一件事。”
江冲看着她:“什么?”
“当年薛仙失踪案的主办侦查员,是你吗?”
薛仙的案卷里没有江冲的名字。
江冲靠向椅背,做出困惑的表情:“薛仙的案子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全市局投入了上百警力走访调查,我也被安排了调查任务,你不也去了吗?”
罗帼眉哦了一声:“那确实,那我记错了。”
……
神女山派出所。清晨。
薛灵娥去上访的消息也传到了钟迎这里,钟迎表情凝重,倒是所长刘长富神色轻松,还好薛灵娥没住在神女山镇,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钟迎赶紧整理思绪,她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剩下的,相信罗帼眉。
在钟迎主导下所里成立了一个薛仙失踪案的专案小组,刘长富为组长,钟迎为副组长,成员有苏旭明、钱钺、还有新调过来的内勤民警闫志。
刘长富本想分配调查任务,但是他对案子不熟悉,还是钟迎打了圆场:“这个案子我在丰宜的时候调阅过,我来介绍一下吧……”
两个小时的专案小组会结束,确定了走访人员名单和阶段任务分配,接下来的一周全所分成三组对当年薛仙在神女山镇有过交集的人员进行再次走访。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行动起来。”钟迎拍拍手宣布散会。
钱钺回到办公室,准备稍作休整就去走访当年薛仙开展支教的学校。
她又拐到了苏旭明的办公室,苏旭明正对着电脑抓他的如扫帚一般凌乱的头发。
“苏所,我想问你一下,就是前几天碧潭村方家有个落水的女孩,当时还送到医院去了,她是什么情况?”
苏旭明拍了拍前额,抖落一片头皮屑,钱钺咬着嘴唇后退一步:“你真的不能剪个头发吗?”
苏旭明笑了一下:“我正准备去剪啊,这不太忙了没时间吗。你说的那个女孩啊,叫什么来着……”
他翻动纸上堆在一起的笔录纸,几秒钟翻出了女孩的笔录给钱钺:“她叫方漫宇,已经出院了,没什么问题,昨天还来所里找你问你叫什么名字,说要给你送锦旗,你没在,她就走了,估计这几天还会来,里面有她联系方式。”
钱钺把方漫宇的号码存了下来。
“她有没有说她是怎么掉下来的?”
“她说不小心掉下来的,笔录里面记着呢,虽然说是有点蹊跷吧,但是人家不愿意说,也就只能这样了。怎么,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钱钺翻看着笔录,皱着眉头,笔录里面方漫宇没有提供什么信息,对方家有意陷害她的事也矢口否认,承认这是一桩意外。
“方家那一家人怎么看都对她不怀好意,她是受了什么威胁不敢说吧,我们还是要继续查吧。”钱钺撇嘴。
“不怀好意就对咯,查就没必要查了,”苏旭明哈欠连天,“我找了一下村干部了解情况,这个方漫宇是方家老爷子的私生女,早年养在方家,后来又被亲生母亲带到了美国,从此没联系过,方家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方老爷子快死的时候,他们家那七八个子女都忙着争家产,打得不可开交,结果你猜怎么着?
“方老爷子立遗嘱把方家的厂子指名要给方漫宇,这可是方家的主要收入来源,方家那一大家子怎么甘心?偏偏这个在美国的私生女还回来了,任方家怎么威逼利诱,铁了心要继承这个厂子。听说方漫宇在美国读博士,听说她书都没读完跑回国内农村继承厂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苏旭明摇头:“方漫宇这妥妥的美国精英啊,其实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和方家商量一笔费用,别回这犄角旮旯的农村地方,她常年待在美国,又是象牙塔的学生,硬要留在这里,在美国学的还是什么……天体物理?怎么搞得定那一大家子人精,怎么被坑的她都搞不清楚。那天方老爷子葬礼,就是方漫宇回国的那天,一个人就这么跑到别人地盘上要遗产,在灵堂跟方家一大家子起冲突,跟你一样莽。”
苏旭明突然说到钱钺:“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能不能讲究一个策略。方家那个在上海当律师的儿子也回来了,想想这个厂子也不可能落到方漫宇手里。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不要去多管闲事,惹一身腥。你可别莽了,让我来给你擦屁股。方尧那小子还给我们发了律师函,要行政诉讼,这事已经压下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怎么分家产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就别掺和了。”
苏旭明忍不住对钱钺说了很多,他真的怕不说清楚钱钺那天又跑到方家干仗去了。
一个很麻烦的新警。
这是所里很多人对钱钺的印象。
苏旭明有点想念那个温温吞吞的任浩月了。
他都不敢在钱钺面前抽烟,否则就要收到“你不抽烟会死吗?活不了了是吗?你想死我还不想死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等“死亡警告”。
零零后整顿职场真不是盖的,偏偏还是个有背景的零零后,按分局现在这宣传的势头,这钱钺怕是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他上司。
苏旭明摆了摆手,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了。
“这样啊……那真是谢谢苏所长了。”
“那个方漫宇要是再找你,你也劝劝她。”
钱钺不置可否,飞速离开苏旭明的办公室。
钱钺开着车到镇政府的档案室,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找出了十八年前薛仙在神女山镇做的生理卫生科普宣讲的公益项目策划书,钱钺本以为内容很少,没想到是厚厚的一本。
薛仙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从这个项目策划书的内容上看也是有大爱的人,这个公益项目没有限制在神女山镇,而是以神女山镇为起点,制定了一个为期十年、辐射全金月市所有中小学的公益服务计划。
薛仙对生理卫生宣讲不同阶段的课程进行了设计,着重在生理知识科普和性侵猥亵发生时求助和保留证据的方法。
除了课程设计,薛仙还详细规划了各类生理卫生用品的引进、发放、管理,最终要达到在十年的期限内建立一个针对金月市农村留守女童的公益基金会,覆盖困难女童到大学毕业的基础费用。
这份策划书就像是薛仙写的一篇社会调查报告书,医疗政策制定者的气质盖过了医学生的气质。
虽然薛仙的师生笔录里有提到薛仙本人是个卷绩点狂人,做这个项目书的初衷是提高出国交流评选的竞争力,让自己履历更好看,但不妨碍她是个有大爱的人。
钱钺一页一页翻动着泛黄的纸张,这份策划书是复印件,也能看出来有很多内容是薛仙本人手写的,钱钺感到一种难言的悸动,她好像穿越了十八年的时间,感受到了那个女孩一笔一笔在纸张上构建一个心目中的乌托邦世界。
她似乎对这个世界的建构有太多太多的想法,多到这本三百页的策划书也装不下。
因为清案行动的契机,这本踌躇满志的策划书才被钱钺从积灰的档案室角落里翻找出来。
那薛仙又在哪个角落里等待着被她们找到呢?
钱钺合上策划书,不禁联想到如果薛仙没有失踪,十八年的时间,这份策划书的内容是不是已经成熟运行了呢?
她觉得薛仙如果没有失踪应该不会去做一个医生,也许已经是民政部门或者卫健部门的某位领导了吧?
谁知道呢?
到了饭点,陪同的工作人员提醒钱钺去吃饭,这位工作人员钱钺也认识,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游虹,她既是金龙村的妇女主任,又在镇政府这边兼职了后勤管理,知道派出所要重新查薛仙的案子需要配合,她就主动请缨过来陪同了。
钱钺看薛仙的策划书看的沉迷,逻辑性很强的事物会在她眼中呈现一种美感。
她点了点头,把策划书上面的脏污清理干净,拿出手机把策划书里关于生理卫生宣讲课的对接安排表拍下来,按照这个表去寻找当年与薛仙有交集的人挨个询问。
线索可不会浮出水面,这是一件需要极大耐心的活,而钱钺很有耐心。
“这是复印件,原件在哪里?”钱钺问游虹。
“都在这里了,刚刚找了就这一本啊。”
“要再找一找。”
“复印件不是也能看吗?是哪里看不清吗?”游虹有些疑惑,十八年前的东西能找到一本复印件已经算很好了,而且原件还真不一定在这里。
“看得清,但不是这个问题,有复印件就说明有原件,找到原件很重要,我们等下走访的时候再问下有没有人看见过原件吧。”
钱钺把策划书放进包里,突然想到什么,问游虹:“虹姐,你十八年前的年纪……应该正好在学校上过薛仙的课吧?你见过她吗?”
游虹摇了摇头:“我其实在外地上的学。”
钱钺轻讶了一声,微笑着看着游虹:“这样子啊。”
—
按照策划书上面的对接人员表,游虹带着钱钺到了金龙小学。
这十八年间,神女山镇的很多小学都进行了合并重组,由于金龙村属于神女山镇北边经济较好的村,周边的五个村的小学都并入到了金龙小学,原先小学的教职工大多也转入了金龙小学继续工作。
金龙小学属于神女山镇除了镇中心小学规模第二大的小学,而且这些年拉到了资金赞助,进行了校舍改造,还申请了足球教育特色学校,在整个金月市都算是小有名气的“足球小学”。
钱钺一进校门就看到了宽阔的绿草地,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钱钺的脚边。
一个年轻女人从球场上跑过来,把足球捡起来扔进扔进球场。
女人的额头还闪烁着汗珠,笑意盈盈地伸出手握手,声音洪亮:“你们这么快就来,快进来快进来,我们去办公室坐。”
钱钺刚想自我介绍:“你好,我是……”
关满雪非常自来熟,拍着钱钺的肩膀:“钱警官对吧,咱们刚才还通过电话呢,咱们神女山的守护神,我们都知道!本来还想邀请您来我们学校上法治课呢,孩子们可喜欢你了,就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省城带孩子们集训。”
三人穿过足球场往教学楼走去,果然小女孩们都围住钱钺,全部都蹦蹦跳跳喊着:“姐姐、姐姐、姐姐……”
钱钺的耳边全是咿咿呀呀的清脆女童声,围着她都走不动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游虹是金龙村的妇女主任,没少来金龙小学,和关满雪也很熟识,对眼下的状况见怪不怪了,钱钺这一副被小孩围攻的窘迫摸样,让游虹和关满雪肩靠着肩笑成一团。
钱钺挠了挠头,求救地看向关满雪。
关满雪:“孩子们太喜欢你了,之前你不是拍了好多宣传片嘛,喏,在我们大屏上面放了好几个星期呢。”
关满雪指了指教学楼上面的大屏幕:“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嘛,总是对帅帅酷酷的警察充满了向往,她们可喜欢看了。”
钱钺不好意思地谦虚了下:“这是拍的好。”
全市的宣传人才集中在一起为钱钺量身定制宣传方案搞出来的东西能不吸引人吗?
肖珺甚至想做钱钺周边,比如小斧头,被夏市长骂了一顿狗血喷头。
钱钺莫名地想,要是小斧头发到这群小女孩手里肯定又高兴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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