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劳累不断累积,苏玉淑实在是倦到了极点,抵挡困意。
自从上了马车,她的眼睛就一直没睁开过。只是林长亭和王掌柜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没过一会儿就过来查看一番,简直是扰人清梦。
“鸩!!你在哪里!”苏玉淑不知第几次被吵醒后,终于气急败坏起来。她怒气冲冲地探出大半个脑袋,大声喊道,“你过来一下!”
原本就守在她马车旁的鸩当即飞身赶来,甚至都忘了要先征得自家少爷的同意。苏玉淑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和乌黑的眼圈,语气中满是幽怨:“你抱着剑,就坐到车厢里。要是再有谁来叫我,你就砍谁,记住了吗?”
鸩迟疑着皱了皱眉:“少爷也砍吗?”
“砍!”
苏玉淑扔下一句话后便一头扎进梦乡,她累得仿佛浑身骨头都要散了架,若不是天塌下来般的大事,谁都别想再去烦她。鸩轻叹一声,抱膝坐在车厢前,又将随身的软剑抽出,端端正正地摆在身旁。
“她还是你家的护卫吗?”王掌柜望着那一抹寒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或许已经姓苏了。”林长亭摇摇头,“还是别吵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一路无言,苏玉淑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觉。
在她休整之时,苏家却彻底乱了套。
听闻整件事情经过后,苏老爷极为震惊,正怒不可遏地彻查东流盐场及其他商铺。他对苏玉鸿结交御史并处置得当一事赞不绝口,甚至认为苏玉鸿已然到了能够独当一面、继承家产的年纪。他在满心满意之余,甚至萌生了隐退的想法。
可对于他的女儿,他依旧是嗤之以鼻。
“女孩子家的,主意竟如此之大,还能想得到去盐场查探。这账本她竟也能翻得,看来日后这苏家要由她当家做主了!”
今日是马队到达师城的日子。
得知有御史大人护送,苏家众人以及关系要好的商户早早便在正门等候迎接。即便身处众人之中,苏老爷也毫不掩饰对女儿的贬损。苏玉鸿对此场景早已习以为常,从小到大,无论妹妹是崭露头角,还是自行其是,父亲都颇为不满。哪怕结果是好的,他也绝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
如今有其他商贾世家在场,苏玉鸿虽有心辩驳,却也无计可施。
杜蕊琴远远地站在一旁,将这一出好戏尽收眼底。
众人纷纷附和着苏老爷的话,她却对此不屑一顾。苏玉鸿虽是个温和敦厚之人,但论天资、论胆识,哪一样能比得上玉淑。
她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望着马车驶来的方向,轻声说道:“若是没有玉淑妹妹,只怕苏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呢。”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了她。杜蕊琴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但表情依旧平静得体。
苏老爷面露不悦:“杜小姐,您这话从何说起呢?”
杜蕊琴挺直了脊背,言辞极尽犀利:“苏老爷,玉淑是您的长女,她的能力您必定再清楚不过。此次出行,她不仅解决了盐场的问题,还帮了御史大人一个大忙。我们这些商户能有幸见到御史大人,全是玉淑的功劳。若不是她智勇双全,师城恐怕要经历好一阵子的腥风血雨了。”
“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就算有点本事,那也只是些小聪明,拿不上台面。”苏老爷有些下不来台,打着哈哈,发出几声干涩的笑声。
杜蕊琴直视着他那双上了年纪,略显浑浊的眼睛。自杜维去世后,她效仿母亲和苏玉淑,开始打理杜家事务,几家赌场和青楼在她的铁腕手段之下无不规矩。如今的她,也算得上是师城数一数二的商人了。
她没什么好怕的。
她既没有回应苏老爷的话,也没有顺着台阶缓和气氛的打算。杜蕊琴抬手掩面,笑得十分动人:“若这算是小聪明,那只怕有些人是蠢钝如猪了。”
再愚笨的人也能听出杜蕊琴话语中对苏玉淑的维护之意。她毫无惧色地立于众人之间,宛如寂静森林中绽放的唯一花朵,艳丽又霸道。
苏老爷正欲再找些说辞圆场,苏玉鸿及时打断了他:“爹,杜大小姐所言极是。咱们师城的商人经商艰难,历经数代才奠定如今的家业,有玉淑这般争气的女儿,这是您的福气。多谢杜小姐为小妹仗义执言,期望小妹能如您一般,早日独当一面。”
他看上去谦卑温良,言辞间满是诚恳,毫无附和讥讽之意。
“时间差不多了,想来玉淑妹妹也该到了。”
她还是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的。
苏玉鸿笑容和善,不动声色地为杜小姐腾出一片空间,让她能更自在地待着。他打心底里敬佩杜家大小姐,仿佛能从她身上看到妹妹的影子——自强、美丽且倔强。
车马声恰时从远处传来,众人纷纷伸长脖子,想要抢先一睹这位御史大人的真容。马蹄踏在巷中,声响格外清脆,杜蕊琴不禁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里人这么多,她可千万别蓬头垢面的啊!
马队的最前方是叶英,他器宇轩昂地在前面开路,身体随着马儿的步伐有节奏地律动着,尽显潇洒少年郎的风采。林长亭骑马紧随其后,他并未身着官服,而是穿着一身夏云灰色的窄袖便袍,脚蹬乌皮靴,头顶翡翠小冠,这唯一的一抹亮色既精致又不失庄重。
王掌柜骑马守在车厢旁,难得的是,他今日换上了暗蓝色的褙子,头戴无脚幞头,更显得利落洒脱。他今日这一身装扮,不像是个商人,倒像是一位忠实的侍卫。
“吁——”
马队稳稳地停在了苏家大门前,众人见状便纷纷簇拥上前迎接。苏老爷熟练地向官员跪拜道:“草民苏高朋,拜见林大人!”
林长亭翻身下马,瞧见面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人,他微笑着摆了摆手:“此处并非公堂,大家不必行跪拜之礼。”
得到了御史大人的应允,苏老爷这才壮着胆子站起身说道:“林大人,此次出行辛苦。犬子和小女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在下略备薄酒,为您接风洗尘……”
话尚未说完,林长亭的目光已然越过人群,落在了那辆半掩着车帘的马车之上。
“接风洗尘之事不必着急,苏老爷,还是先让令嫒下车歇息吧。她为苏家,更为朝廷处理盐场事宜,连日奔波,可谓是劳苦功高。”
苏老爷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显然未曾料到这位御史大人竟会首先提及苏玉淑,且言语之中满是维护之意。他心中虽诧异不已,但在御史面前不敢有分毫表露,只得尴尬地应道:
“是,是,林大人所言极是。”
话音刚落,车厢的门帘便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掀开。
石竹取过小凳,稳稳地摆在车下,绿萝紧随其后,利索地扎好了车厢的帘子。
杜蕊琴满脸疑惑地看向身旁的苏玉鸿,压低了声音:“这两个不是玉淑身边的侍女吗?怎么此时会在车里?”
苏玉鸿也低下头,轻声应道:“母亲早料到今日的场面,她命我备马,送侍女提前在城外驿站接应。”
蹬——蹬——
一道倩影翩然而至,映入众人眼帘的正是梳妆妥当的苏玉淑。那珊瑚红的百迭裙将她衬托得愈发秀美出众,初桃粉的对襟褙子更添了几分轻盈潇洒。她难得地梳起了高髻,头戴一顶镏金白玉珠冠,显得端庄持重。那小巧的象牙冠梳,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少女的俏皮可爱。
她微微提起裙摆,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步而来。苏玉淑的脸上不见半分倦怠,一双明眸顾盼生辉,粉扑扑的脸颊好似盛开的桃花。她款步走到众人跟前,优雅地行礼道:“见过林大人,见过父亲、兄长。”
林长亭的呼吸都轻了半分。
他曾设想过她醒来后的模样,或许会带着旅途的疲惫,或许难掩初愈后的苍白,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前几日那个在马车上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甚至嚷着让鸩去砍人的小姑娘仿佛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苏玉淑的目光清澈如溪,众人探视的眼神不断落在身上,可她不仅没有丝毫怯懦与闪躲,反而透着一种久经世事的从容与淡然。
林长亭那难以掩饰的欣喜落入众人眼中,自然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疏远地问道:“苏大小姐路途劳顿,可还有不适?”
她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只是轻轻一瞥,便转身向林长亭。
苏玉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多谢林大人关怀,玉淑已无大碍。”
“无妨便好。”林长亭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苏老爷,“苏老爷,既然令嫒已平安归来,不如先移步府中再作商议?”
苏老爷这才如梦初醒,赶忙侧身引路:“林大人请,各位乡亲父老请。”
众人簇拥着林长亭朝府内走去,苏玉淑跟在后面与杜蕊琴交换了一个眼神。杜蕊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而苏玉淑则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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