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送走云起之
【他和云家没有血缘关系】
云起之的意识有些恍惚，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他迷迷糊糊地想，先不出去。
等等。
等埃尔莎女士回到房间，他再悄悄去找哥哥。
静悄悄地，抱着枕头去找哥哥。
他听到门开启的声音。
埃尔莎女士说道：“柏岚，我和你的爸爸商量过了，必须将云起之送走。
睡梦中的云起之陡然睁开眼睛，一双蓝色的眸子有着惶恐。
他不太明白。
在这个家，他过得小心翼翼，妈妈为什么还要送走她？
不是。
不对。
一方面是塔，如果他不按照塔的要求执行任务，那么就会驱逐，另一方面是妈妈……
妈妈为什么要将他送走？
几乎是瞬间，云起之的额头已经被汗水侵染，脊背发凉。
今天早上，埃尔莎女士所说的要找云柏岚谈一谈，指的就是送他走的这个问题吗？
云起之感到惊恐。
铺展开的五感下，他捕捉到了云柏岚的声音。
云柏岚叹息，“我说过，我不同意。
埃尔莎说道：“柏岚，你应该明白，我必须将他送走的最大的原因是你，你喜欢那个孩子。
云柏岚：“他是我的弟弟。
埃尔莎轻笑出声，带着冰冷与嘲弄，她说：“你一直都知道，他和我们云家没有血缘关系。
云柏岚沉默。
卧室内，云起之眼睫轻颤，内心惊涛骇浪。
埃尔莎：“他和他的妈妈一样，长成那个样子，不三不四，早在最开始，我就不应该同意云煜城，让他进入我们家。
云柏岚说道：“如果您一定要将他送出去，那么我会申请宿舍，我会带着他一起生活。
云起之双手握紧成拳。
除了这件让云起之感到震惊的信息之外，同样让他恐惧的是埃尔莎的怒气。
摔打声传入云起之的耳中。
从声音进行判断，应该是埃尔莎女士拿着什么东西朝着云柏岚摔过去了。
应该是击中了。
埃尔莎说道：“云柏岚，我不同意！
云柏岚说：“之之是我们家的孩子，从您同意父亲将他带入家中开始，他就是我们家的孩子。
门外再次传来一阵动静。
这次回来的是云煜城。
再之后，云起之再没能捕捉到任何声音。
为避免外面的人察觉到哪里不对，更准确的说法是，让外面的人意识到他成功偷听，他建立精神力屏障，坐起身，焦虑地动来动去。
他整个人慌张又茫然。
按照埃尔莎女
士的说法，他并不是云家的孩子。
云煜城不是他的爸爸，埃尔莎也不是他的妈妈，那么……
他的父母是谁？
为什么云煜城会收养他？
埃尔莎女士明显不太喜欢他的亲生母亲，那是一位怎样的女性？
云起之脑海中有无数的疑问，他下床，赤着脚走到门前，手指贴在门上，五感最大限度铺展开。
听不到。
还是什么声音都捕捉不到。
不久前，他能够捕捉到埃尔莎女士与云柏岚之间的交谈，应该是因为书房的门没能关闭，在云煜城回来后，书房的门重新闭合。
特殊材质制作，书房就相当于组隔室，哪怕五感最大限度地铺展开，他也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云起之觉得很讽刺。
直到今天下午，他在云柏岚的房间还在想，血缘是永远无法斩断的缘。
相同的血脉会延续一辈子。
他和云柏岚拥有相同的血脉，他永远都是云柏岚的弟弟，但是……
这才多久？
等云起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颗颗的人鱼之泪落在地上。
云起之猛然惊醒，在瞬间的惊慌过后捡起一颗颗的人鱼之泪。
就和他铺展开的五感现在无法捕捉到另一端书房内的情况一般，书房另一端的人也无法捕捉到他现在的情况，然而，即便这样，云起之仍旧压低了声音。
他重新坐在床上，一颗颗的人鱼之泪落在柔软的被褥上，整个人感到焦躁不安。
时间就在这种情况下过去，等云起之回过神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他感觉眼睛有些疼，被褥上是一床的人鱼之泪。
他摸了摸眼睛，现在已经控制好情绪，不再哭了。
动作缓慢地下床，眼睛一片红，眼神没有聚焦，机械式地开启抽屉，他将一颗颗的人鱼之泪收进去，耳边再次回荡着埃尔莎女士所说的话。
——他和云家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
他所认为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裂的纽带，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云起之咬住嘴唇，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他一直都很羡慕。
羡慕云新止能够被埃尔莎女士拥抱。
羡慕云雪盈能够对埃尔莎女士撒娇。
在这个家，他羡慕的有很多很多，每当这样想的时候，他就会对自己说，他有哥哥。
他有哥哥。
他有哥哥。
但是，哥哥并不是他的哥哥。
他感到茫然无措。
将人鱼之泪收在抽屉，他坐在地上，手臂放在床上，他想找人诉说。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宴景鸢。
他只有宴景
鸢。
点开终端投屏，打开与宴景鸢的聊天界面，他们之间最后的交谈还停留在早上，他给宴景鸢发送的最后一条信息。
——你和巫凝莎在一起？
直到现在，宴景鸢都没有回复。
茫然的感觉加重，终端投影仍旧散发着微光，停留在他与宴景鸢的聊天界面上，手指无力地垂在床上。
他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新更换的终端，好友非常少，云柏岚、奈哲尔、宴景鸢，以及，不久前才加上的家人……
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从这一股茫然无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或者说是渴望。
想见哥哥。
迫切地想见哥哥。
如果没有那一层血缘关系为羁绊，哥哥还会喜欢他吗？
他会持续性地纵容他吗？
还有就是……
埃尔莎女士已经对云柏岚说过，要送他离开。
他应该主动一些离开吗？
等云起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住枕头，走到了房门口。
他想见哥哥。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半，非常不适宜的探门时间。
云起之忽然就想到了过去。
八岁，分化为C级哨兵，无助、恐慌，将要被抛弃的恐惧淹没他，在整个云家，只有云柏岚让他拥有归属感，那种恍然无助之下，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地试探云柏岚的底线。
理智上知道不可以，然而他的行为却不听理智使唤，就比如在云柏岚的制服上涂鸦，使用云柏岚的终端等等……
每当云柏岚谅解他，并且愿意纵容他的时候，他就会拥有满足感。
因为不安，他会反复试探着云柏岚的底线。
深吸一口气，云起之开启精神力屏障，打开房门。
开启精神力屏障是为了不吵醒其他房间睡觉的家人。
他赤着脚踩踏在冰凉的地板上，声音几乎压到最低，走到云柏岚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
铺展开的五感捕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是脚步声。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
云起之仰头，看向云柏岚。
室内灯火通明，云柏岚站在光影下，一扇门外的云起之位于客厅的一片漆黑之内，一明一暗，门像是一道分明的界限。
云起之微微扬头，看到的是云柏岚额头上触目惊心的伤。
他想到了不久前听到的击打声，应该是埃尔莎女士拿了什么东西砸到了云柏岚，就砸在了他的额头上，肯定流了许多血。
为什么不躲呢？
只是稍稍想想，就能够明白。
如果云柏岚闪避，会增加埃尔莎女士的愤怒，到时候，她或许会将她的
愤怒发泄在更为脆弱的他的身上。
在来找云柏岚的前一刻云起之在思考他应该离开云家吗？
首先除了云柏岚之外这个家并没有人真正接纳他。
其次他的存在会影响到云柏岚与埃尔莎之间的情感。
他其实可以找出许许多多离开这个家庭的理由其中包含……
其实妈妈再忍一忍就好了。
应该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他看看外界的繁华看看绽放的樱花去几家网红餐厅打个卡再去鸟咖、猫咖、狗咖转几圈……
听说真正的狗和宴景鸢这种狼狗不太一样更可爱更好撸。
等他转过一圈就会进入塔的顶楼。
那将是一道永远的界限。
好吧。
他有很多说服自己离开这个家庭的理由但是他其实还是不太想走。
只要他在这个家庭存在的一天就能稳定这个家庭所有人的精神领域还有就是……
他们或许并不把他当成家人他或许并不被他们所爱但是在这二十年的时间他始终将他们当成家人。
是的。
他就是不想走即便知道他的存在或许会影响到云柏岚和埃尔莎女士之间的关系。
他有许许多多的理由可以说服自己离开然而他的本心就是想留下来哪怕是非常短暂的时间。
可是现在在看到云柏岚额头上的伤口时他想……
他必须走。
他有些恍惚地想B、A、S级哨兵可以分配到的宿舍是二人一间在通过检测后**他是什么等级的哨兵但应该能够分配到二人一间的宿舍。
现在只希望他的室友是一位不错的室友。
云柏岚的手轻轻抚了下云起之的眼睛本能反应在这微凉的触感下云起之闭上了眼睛。
云柏岚将云起之拉入房间关上门他说：“哭过了？”
云起之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抱在手上的枕头落在地上双手向上放在云柏岚的脸上湛蓝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云柏岚额头上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出来的伤口询问：“疼吗？”
云柏岚：“不疼。”
云起之有些担心：“会不会出疤？”
云柏岚：“没关系。”
云起之：“我不想哥哥的额头上有疤。”
顿了下
云起之说道：“我给哥哥上药。”
云柏岚：“好。”
药在客厅。
常用药是各大家庭的必备物品用不用得上先不说但肯定要备上。
云起之很少使用家中的常备药这是无形的界限感即便是最简单的感
冒药等，他都会自己单独购买。
从还不明情况的时候开始，他明明是家中的一份子，然而，他本能地不敢触碰家中的物资，哪怕是非常廉价的物品。
云柏岚将云起之抱起来放到床上，出门，不久后，他将医药箱带入房间。
云起之为云柏岚上药，他的动作很轻，眼睫湿润，不过并没有哭。
他不敢哭。
怕坠落的是人鱼之泪。
有些可惜。
他想，在进入塔之前，他需要分配一下人鱼之泪，将之分成五份好了。
云柏岚、宴景鸢，以及，从秋阳，三人占据一份，最后剩下的两份，就分给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
他的人生很简单，哪怕送东西，也没有多少人可以送。
云起之给云柏岚上完药，说道：“出疤就不好看了。
云柏岚笑了笑，说道：“好。他握住了云起之的手。
云起之抬眸，与云柏岚目光对视。
云柏岚说道：“为什么哭？他另一只手轻轻触碰云起之的眼睛。
云起之眼睫轻轻颤动，刮着云柏岚的指腹。
思考了下，云起之换了个姿势，他将自己蜷在了云柏岚的怀中。
顺着云起之的动作，云柏岚将云起之牢牢抱在怀中。
云起之的头靠在云柏岚的胸膛上，他在思考，他要怎么说？
说他听到了埃尔莎与云柏岚在书房间的交谈？
说他不想因为他的原因，影响到云柏岚和埃尔莎之间的感情？
说……
即便不是云柏岚的亲弟弟，他也永远将云柏岚当成哥哥？
云起之面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犹犹豫豫，最终，云起之什么都没有说。
云柏岚的手触碰云起之的额头，说道：“才退烧，怎么又发烧了？
云起之没有说话。
云柏岚从医药箱中拿出退烧药，又接了一杯温水给云起之。
云起之就着云柏岚递的唇边的杯子喝水。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云柏岚将房间内炽白的灯色改成略显暗沉的暖黄色，这是温暖的颜色。
二人躺在床上。
云起之朝着云柏岚靠，又靠近一些，他枕在了云柏岚的手臂上。
云起之并不知道别的兄弟之间是怎么长大的，八岁之前，他和哥哥、弟弟保持着分界线，八岁，分化为C级哨兵之后是转折点，他变得非常粘云柏岚。
只要云柏岚在家，他就会抱着枕头爬上云柏岚的床，到了最后，就是枕着哥哥的手臂睡觉。
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枕着哥哥的手臂长大的。
这种情况持续到他十四岁那一年。
花季雨季的少年总有一些青春病，不过，
云起之没有。
不是云起之不想继续枕云柏岚的手臂睡觉，而是，那一年，二十二岁的云柏岚拒绝了云起之。
那一年的云柏岚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摸着云起之的头，对他说：“之之，你已经不小了，不能总是这样了。”
因为云柏岚太过温柔，虽说被拒绝，云起之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只是想，他太大了。
不过，在此之后，他偶尔还是会抱着枕头爬上云柏岚的床。
频率不算高。
最重要的是，云柏岚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云起之枕着云柏岚的手臂，脸贴在云柏岚的胸膛，听着他规律的心跳。
昏黄的灯影之下，云柏岚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云起之的背部，说道：“睡吧。”
云起之睡不着，他脑海中反复冲刷着埃尔莎女士的声音。
她说，他不是云家的孩子。
她说，她要将她送走。
云柏岚的叹息声传入耳中，他微微向后，拍打着云起之背部的手勾住他的下巴，二人的目光对视。
云柏岚说道：“如果有什么烦恼，你可以告诉哥哥。”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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