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无数个日夜,时虞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出现在舞台上,竟然是这样的。
没有精巧而繁复的布景,也没有厚重如砖的剧本。
自然也没有写批注写得微微发抖的小指,更没有一遍遍排练走位后,汗湿的脊背。
时虞清不是没有想过说出那一番话之后,自己的下场。
她有想过自己会被斥骂、会被问责,在看到观众手中高高举起的摄像头之后,她甚至想过自己会被网暴、被停职……甚至被处分。
虽然她想到东西都差不多灵验了,但是她没有想过,自己会站在一个完全陌生、和话剧截然不同的舞台上面。
这里不存在近在咫尺的观众,不存在拿着手持激光笔的工作人员。
也不存在冗长拗口的台词,更不存在被倾尽心血的表演。
繁重的链条从腰间沉沉垂下,光洁的小腿就这样暴露在室内算得上充足的冷气之中,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直直的打下来,让时虞清忍不住有些眼眶发涩。
她一板一眼作了自我介绍,才看着殷辞玉做了一个“请开始”的手势。
费谣坐在殷辞玉身边,微笑着看着她,眼神暗含鼓励。
时虞清调整了一下耳麦,跟着耳返里面的提示鼓点唱出第一句词。
不同于之前众人都倾向的女团舞曲风格,她选择的是一首很经典的歌剧里面的配音。
因为知名度非常广,已经让这一首歌脱离了所谓“歌剧配乐”的范畴,这才让时虞清打了一个擦边球。
和节目组报送选曲的时候,时虞清不是没有被王姐质疑过用心,她很不解地看着时虞清,“你对话剧还没有死心啊?”
她像是想不明白,很费解地看着时虞清,“到现在了,你还想演话剧?”
时虞清抿着嘴,一言不发,却俨然是一幅默认的样子。
“不是我说,那话剧有什么好的?!”
王姐拉磨似地在办公室转了好几圈,才冲到时虞清面前,很无奈地问她:
“你上一部戏的片酬是你在话剧院好几年的工资,虞清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现在出了这一档事,我没说什么吧?你们院长倒是好得很!二话不说就把你给停职了!”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虞清,好像想要看清楚这个女孩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演话剧的,一天到晚就挣这两个子,还天天累死累活任劳任怨的。”
“你知道热度还没有你高的十八线小爱豆一场签售下来能赚多少钱吗?是,我确实是不懂你们话剧圈,但我知道你们那个和签售没有任何区别的SD就是在做慈善!”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我的小姑奶奶,就听我的安心在娱乐圈混不好吗?一年接两三个配角不照样也是演戏?跟你的梦想到底差哪了?要我说,比你在话剧院没日没夜的排练轻松不知道多少!”
时虞清哭笑不得地看着王姐,温声道:“不是这样的王姐。”
“话剧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王姐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头火直往上冲,她用尽了毕生的修养才没有说出“就是为了你那个死了的老师是吧!”而是怒不可遏道:“哪里不一样?!”
在观众面前演,和在镜头面前演,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执着地盯着时虞清的眼睛,好像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
但没等时虞清开口,那双秋水般的清澈双眼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就是不一样。
没有原因,更没有解释。
王姐却突然一下子哑了火,她像是没有办法地倒在远远远远椅子上,眼中只剩下时虞清那颗圆得像是被画出来的脑袋,她心中狠狠地想,果然圆脑袋都轴,死轴!
但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王姐和时虞清对视良久,才默默败下阵来,转而从桌子上抽出一沓文件,无奈道:
“去试试吧,洗洗路人盘,说不定能让你的院长回心转意,放你一马。”
然后试着试着,她就站在了这里。
歌剧的唱腔华丽,但她唱得不算艰难,比起流行曲,这种华丽的、和话剧相似的绮丽风格更能让她安心。
灯光一瞬间从几色交织的纯光变换为纷乱的霓虹色,明亮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明明身体还在跟随着节奏舞动,时虞清却忍不住想起了之前排练话剧的时光。
其实已经很久远了,还是在大学的时候,她饰演一个会跳舞的歌女。
这部话剧是民国题材,学生们原创的剧本。
歌女是当时的地下党,她长袖善舞,巧笑倩兮地游走在各路官员之间,套取第一手情报。
而接到组织委派后,她前往任务地,和老奸巨猾的白党高位官员周旋,获取组织想要的消息。
而她的机敏善变、聪慧敏捷也让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成功帮组织规避掉一个巨大的风险。
这部话剧有一部分需要歌女献舞,可当时的时虞清只懂声台形表,哪里懂跳舞。
可这个剧本写得实在太好,学院的学生们趋之若鹜,拿到角色须得过五关斩六将,谈何容易。
但想要拿到这个角色的心太过于强烈,时虞清一咬牙,跟着舞蹈学院的朋友连着泡了两个多月的练功房,才堪堪将角色收入囊中。
后来,演出出乎意料的成功,甚至惊动了学院里的其他老师,时虞清穿着华贵艳丽的旗袍在舞台上和面目猥琐的军官过招,全院的师生在舞台下掌声如雷动。
比起面目全非的现在,那是今时今日的时虞清依然会憧憬、想念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的过往。
但每一次展臂、每一次迈步都让时虞清在恍惚间回到练功房、回到那个充斥着汗水、热气和憧憬的十九岁。
*
赵蕴予用手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时虞清的舞台。
她能看得出来时虞清的基础一般,当然,这也是在简历上面写得明白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演员出身的原因,时虞清在表演的时候,自带一种很特别的气场,让人不知不觉就看得入迷。
这是台风的原因,也是勤加练习的原因。
只有真正跳过舞的人才知道,做出那个动作不难,跳出来整首曲子,也不算难。
难的是你怎么跳,你的手放在那里,你用什么样的力道做出这个动作,你迈步要迈多大,才能让这个wave(波浪)做得自然。
这是舞者一生要追求的东西。
但这个就和重音落在哪里才能把台词念好一样,需要一遍一遍重复的练习,演员需要反复念,才能找到重音的落点;
而舞者,就需要像一座山峦一样立在镜子面前,将自己的动作打磨到精细、打磨到完美。
一座山长成一棵树需要多久?山中的泉水从山顶流到山脚需要多久?
她们打磨好一个动作需要多久?练好一支舞,直到它有资格被呈现在舞台上,又需要多久?
赵蕴予从数十年的风雨中走来,她心知肚明。
不过,现在她想,或许时虞清也知道这个答案。
*
殷辞玉现在已经有些疲惫了,她几乎从昨天清晨一直忙到深夜,睡了三个小时就匆匆赶过来录制节目。
这种辛苦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毕竟对她而言,投入和回报基本上是成正比的。
相比于自己,在场馆外面等自己等到更深露重的粉丝们才更辛苦些。
从场馆走出之后,殷辞玉没有急着上保姆车,而是抬手摘掉口罩让粉丝们拍照,接过递来的信件和礼物。
她配合着粉丝们做饭撒,并没有感觉厌烦。
毕竟她们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白天,或者说,为了等殷辞玉在大陆活动,她们已经等了好几年。
粉丝们跨越山水千里迢迢来见她,她自然不能辜负。
但现在,殷辞玉坐在这些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女孩面前,才陡然想起,自己是怎么呕心沥血走到粉丝面前的。
舞台是有限的,就算在偶像产业高度发达的韩国,舞台也是极度稀缺的资源。
在组合还没有出名的时候,殷辞玉穿着算不上精美的打歌服,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上和队友们一起跑巡演。
韩国的冬天冷得刺骨,但她们必须在上台之前脱掉羽绒服,在呵气成霜的天气里只穿短裙,冷得发抖还不能让舞蹈动作变形。
那个时候的舞台对殷辞玉来说是希望,因为只有做好这个舞台,她才能去更大、更好的舞台。
后来团的位置随着专辑主打曲的走红水涨船高,音源大户的名头越穿越响,殷辞玉才终于能在温暖如春的室内表演,才能不在脱下羽绒服的那一刹那,用全身的力气对抗即将出现的鸡皮疙瘩。
她深知舞台的重要性,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她们在节目开始之前就已经初筛过一遍简历,其中获过奖项、有过表演经历甚至出过道不在少数,可殷辞玉看了几乎整整一天下来,却觉得她们并没有拿出应该有的实力。
或者说,她们之中的一部分人,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个舞台。
明明有与之一战的实力,却并没有全力以赴的信念和决心。
殷辞玉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国内搞这种101系的选秀毕竟是第一次,没有人知道这档节目播出后会怎么样。
或声动整个华夏或岌岌无名到查无此人,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既然不一定能拿到想象中的汇报,又何必为之奔赴?
所以她们都说喜欢这个舞台、热爱这个舞台,却并不都尽了全力。
但是……
殷辞玉有些意外地看着时虞清,她知道时虞清是演员,但她并不清楚国内娱乐圈那些事,只知道面前这个女孩气质不错,性格也比较内敛,台上基本上都在欢呼的时候,只有她在乐呵呵地鼓掌。
但面前这个演员出身的女孩,态度却比很多想要成为偶像的女生都认真。
不仅仅是每个节奏都顺利踩上点的舞蹈,更是唱腔、音调、拍子无一出错的vocal。
她的风格并不能算是标准的女团风格,但是殷辞玉相信,她是有认认真真准备过的。
于是在时虞清表演完,朝着自己鞠躬的时候,殷辞玉下意识拿起了评分表;
四个导师笔迹不一,但内容相同。
殷辞玉的笑意从眉梢传递到眼角,她没有选择拿起笔写下自己的答案,而是径直拿起话筒,
她望着时虞清的眼睛,说出了她心中的那个答案。
“时虞清练习生最终的等级评价结果是——”
“A。”
*
等级评价舞台告一段落,练习生们纷纷前往后台准备休息,导师们已经坐上了车准备离开场馆,就连已经工作到发烫的摄像机都停止了工作,安静地呆在原地。
只有时虞清被工作人员拉住,说是要补一段前采。
她上台的时候,上一位选手的采访才刚开始,舞台等不了人,她就先上了舞台。
导播小姐姐笑得礼貌,时虞清却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人家工作,先说了抱歉。
导播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时虞清跟着自己走。
通往后台的路很长,长到那些欢呼声和恭喜声一起在脑海之中播放倒带。
时虞清刚下台,谭清清就乐不可支地拽住她的胳膊:“虞清你是A哎!A! !”
她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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