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李珉。”李珉是在一声声呼唤声中醒来的。

他感觉自己眼皮重极了，仿佛坠着千斤顶一般难以睁开，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反胃，他咳嗽起来，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总算是睁开了双眼，紧接着便偏头面朝地面干呕起来，胃里本就没有东西，就算是想呕吐也呕不出来，只能呕出一些水。

看着李珉呕吐，李望反而松了口气，起码是醒了。

他和老张是最先醒过来的，醒来之后，便发现手脚都被捆在了一起，就是想扭动都显得困难，两人挣扎着，企图挣脱束缚，几次三番也只是让自己因为与地面的摩擦而受伤，绳子倒是坚固得很，连受到点“皮外伤”都算不上。

李望逐渐冷静下来，才注意到周围的不对劲。

他们被关在一个极其空旷的工厂里，除了队伍里的人，在不远处还有将近六十余陌生人，不过那些陌生人的状态，显然比之他们还要糟糕，其中距离李望最远的大概五六个陌生人的状态最为糟糕，地面有不少排泄物，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眼神里则透着麻木，他们一动不动，如果此刻还能有苍蝇或者，李望觉得，就是苍蝇落到对方的眼皮上，对方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李望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一具具尸体。

李望还注意到，就在那五六个人附近的地面上，有几处暗红色干涸的污渍，就像曾经白塔还没有建立的时候，他在乡下农村里看到的杀完猪后，泥巴地上久久无法消散的痕迹。

根据这些人被放置在地面的位置，李望基本可以确定，这里有将近四波人。

第一波就是那五六个生态最为麻木的，第二波有将近十人，他们躺在地上艰难的呼吸，嘴唇干裂起壳，偶尔一个人忍不住，地上便出现了一滩水渍，是他失禁了。

第三波人不出意外应该是李望等人昨天晚上看到的再他们之前被抓进来的，这个队伍的人有大约十五六人，李望他们的队伍比这个队伍人数多了一倍，不过对方都是壮劳力，真算起来，壮劳力的人数其实是差不多的，毕竟李望他们的队伍，老弱妇孺占据了一半。

这十五六人看着还晕着的还有两三个，其余的人都醒过来了，不过现在他们并没有挣扎，而是平静的躺在地面上，只余下眼珠子转悠，以及一直在交流着什么。

一个人注意到李望在看他们，便朝着李望开口道：“醒了，朋友，要不要合作？”

对方一开口就自来熟得很。

“你们知道些什么？”李望没有一开始就答应下来，而是试图先打探点消息。

“看到那边的几十个大冰柜了吗？”那人扭头示意李望去看，李望着才注意到仓库里除了躺着他们这些人，还有几十个大冰柜，正在运行着。

“那是……什么？”李望艰难的问出了口，其实心里已经知晓了答案。

“就是你想的那样。”那人道。

“全都是路过这里的人？”李望问。

“现在的话，估计都是了。”对方给出了让人更加不寒而栗的回答。

一个镇大概有一万多左右的居民，而现在这里只余下了百人左右，剩下的人当然逃难的居多，但是总有人犹豫着没有立马逃难，要被环境逼迫得没有办法了才会离开，还有一些老弱妇孺更是难以坚持漫长的逃难旅途，而为了这些家人，又会有一批年轻人留下。

最开始他们大抵还会开车离开，等后面电车没电了，便也只能和李望他们一样，凭借着一双腿离开。

这颗星球本就已经是在苟延残喘了，在一开始殖民者来的时候，他们反抗了，因为军事武器之间差距太大，还尝试过兵法里的各种方法，就连城镇周边的防御城墙也是那个时候修建的，不过在绝对的武力之下，毫无作用，整个星球死去了两成的人，后来被殖民时挖矿，人数也没能增长回来，反而缓慢下跌，生物在环境较差的时候，会减少繁殖，是大自然的法则。

再后来矿挖完了，本以为殖民者就要就此离开，没想到对方建立起了吞噬一切的白塔，他们再一次反抗，这次对方再没有顾忌，毕竟也不需要留下人来挖矿了，这次剩下的人又死去了一半，剩下一半的人不再反抗，开始从西边白塔所在的位置不停往东边持续性的逃难。

社会秩序早就坍塌，石油作为矿产资源很早就被殖民者掠夺一空，在秩序还存在时可以享受的水电气也早就没人生产，自然只能用存量，而且越用越少。

“你知道这里什么情况，还是被抓了？”李望并不太相信对方。

“才知道的，我们对于城镇里的人来说，不过是‘猪猡’，他们杀猪的时候会来这里，聊天的时候也不会太顾及猪能听懂，毕竟迟早是要杀的。”

“你才来这么一段时间，就听到了那么多消息？”李望依然不太信任对方，因为这人并不太瘦。

“你不是我找的第一个合作对象。”对方说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另一波人，“如果你实在不想合作，倒是也无妨，我依然会帮你们逃的，毕竟我是个好人。”

对方不知怎么的，突然话风一转。

“先叫醒你队伍里的人吧，我看他们的状态，不一定还能都叫醒，还多亏了你队伍里的人，那边的那五个才能还活着。”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望和老张，俩人赶忙尝试叫醒其他的人，他这会儿才注意到，队伍里已经少了五六个人了，那几个都是身体较弱的老幼妇孺。

多半是昨天晚上就没有抗住麻药，城镇里的人已经处理过了。李望想着便是心头一紧，情绪难以控制，但到底是见得多了，片刻便又平静下来。

这会儿人倒是都基本叫醒了，还有一两个没能叫醒，不知道是否还能醒过来。

幸亏李珉倒是被叫醒了。

“望哥，你还好吧。”李珉稍微缓过来了，立马便开始担忧起了李望来，脑子里也逐渐回忆起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明白过来，他们现在是被城镇里的人抓了。

“我没事，你先别开口说话了，缓一缓。”李望关心的说。

等安抚好了李珉，李望又想起刚刚那人，他再次试探性的开口：“你好，我叫李望，你之前说合作的建议，我觉得不错。”

对方明显是不再打算多说什么了，李望虽然摸不清楚对方的想法，但是目前的状况已经足够糟糕，但是跟这人之前的交流来看，对方似乎还有什么后手。

李望不觉得对方说愿意将他们一起救了是真如他所说的是个好人，也不觉得对方会毫无利益的情况下做这种好事，与其什么都不知道的被动，倒不如参与进去，获得更多消息，也好随机应变。

对方也并不介意李望这会儿的态度，露出一个可以说得上友善温和的笑：“你好，塔时。”

这名字听起来不像真名，不过无所谓了。

“你说的合作准备怎么做？”李望开口询问。

塔时正准备开口说自己的计划，突然一阵巨响打乱了一切的计划。

他的眼神蓦然一边，嘴角居然还勾起了一丝弧度，紧接着利用腰腹力量径直从躺着变成了坐起，塔时用膝盖挪动到了队友旁边，给了对方一个眼神，那人明白过来，用绑着的手朝着塔时的手臂摸了过去，随后用力按压，一个长方形物体在皮肉之下显现。

塔时眉头因为疼痛稍微皱眉，不过依然手臂一点没有躲避，队友则继续用力，不一会儿一个尖锐的刀片一样的东西穿透了塔时手臂上的皮肉，队友将其捏住拔了出来，帮塔时割开了绳索。

李望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李珉更是别开了头不敢看，仿佛自己也感同身受的疼痛。

这刀片是很早之前塔时做手术装进去的，就是为了类似于这种被人困住又没有工具的时候准备的。

这人是个狠人。

李望心里对对方的警惕心更重了。

塔时却并不在意，本来他是准备晚上动手的，白天时仓库外会有人来取放在这里的冻肉以及在冻肉不够时或者猪猡快死的时候将其杀死储存肉类，也就是晚上的时候有人来“杀猪”了，这会儿他们才能还算安静的在这里等着。

不过按照预估，那边的人应该也很快就要来补货了。

但是听到外面那巨响，塔时瞬间变意识到了事情发生了变故，随后便知道了，现在就是逃走的最好时机。

塔时将自己队伍的人救了下来，紧接着帮其他人一一解开了绳索。

“合作还继续吗？”李望突然开口询问。

“当然。”塔时毫不犹豫。

“外面多半是出了乱子了，但是不排除对方会迅速解决然后过来确定我们这些猎物有没有跑，就算是乱子还没解决，路上也有很大概率会被人撞见，最好的逃离路线，还是下水道。”塔时率先开口。

“都从下水道走？”李望开口。

“那不行，城镇的下水道算不上宽敞，这么多人一旦被堵住了，都逃不掉，我的想法是分几条路线走，其中一条是下水道，余下的人走地上，出了这里就分开四散逃，注意远离冒出声响的位置，那里的人这会儿应该是最多的。”

李望思索了一下：“你想让我们走地上的路线，你和你的队伍走下水道？”

这样就合理了，这才是对方想要合作的真正原因。

“我说了我是个好人，而且既然是合作，自然要有合作精神，我的意见是我们两只队伍各自选十人走下水道，其他的人走地上路线。”

李望有些难以置信了，这话里他找不到对方有挖坑，就算是，那也是阳谋，毕竟地上路线更容易被发现，其实也就是赌的万一城镇的人已经解决了事情，注意到了地上路线的人，也会先追捕他们，如此一来，下水道路线的人逃走的概率便更大了。

至于人数问题，李望的队伍人数多些，走下水道路线的人按比例来说是比对方少的，但是本就是对方解开的绳索，愿意这样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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