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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时光像不知疲倦的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一个多月的光阴,在修车铺子叮叮当当的筹备声中溜走。终于,陈轩的铺面挂上了招牌,开张了。

店面不大,方方正正,灰扑扑的砖墙,新刷的绿漆门框还带着点刺鼻的味道。门前一片开阔的空场,像个小广场,离车来人往的主路足有十几米的距离。这主路,每逢镇上五天一次的大集,便成了商贩们争夺的黄金线,一字排开,喧嚣鼎沸。

铺子后檐下搭了个简陋的油毡棚,角落里支着一个崭新的煤气灶。二楼本是杂物堆砌的角落,陈轩费了好大功夫清理出来一块地方,勉强塞进一张窄窄的木板床。他盘算得清楚:平日里就窝在这方寸之地,周末文静从学校回来,他再回家团聚。这样,爷爷奶奶跟着二叔一家吃饭,也省得为他这口饭来回奔波,各自安生。

开张首日,生意冷清得像秋后的蝉鸣,只有尘土在阳光里打着旋儿。临近黄昏,夕阳将沉未沉,一阵由远及近的摩托车轰鸣,粗暴地撕破了这份寂静。车轮碾过碎石尘土,稳稳地停在铺子门前。

陈轩正埋头擦拭一个扳手,闻声抬头。当看清从车上下来、拍打着裤腿上灰尘的那个年轻人时,他的脊背瞬间绷紧了。两人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如同两道闪电在阴沉的云层下交汇。空气仿佛凝固,连尘土都停止了飘浮。短暂的死寂,漫长得令人窒息。年轻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先开了口:“车闸松了,能给紧一紧么?” 他的眼神飞快地扫过陈轩的脸,又垂下去落在摩托车上。

陈轩没应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转身回店,脚步声在空荡的铺子里显得格外清晰。片刻,他拎着工具出来,沉默地蹲在摩托车旁。扳手与螺丝的咬合、拧动声,单调地回响着,敲打着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壁垒。

“听说,你回来了,前几天路过,看你还在收拾铺子。”年轻人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自己叼上一支,点燃。烟雾缭绕中,他又递过一支,“抽一根?”语气带着试探。

“我不抽。”陈轩抬起头,手上的动作却不易察觉地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年轻人扶着车身、稍显僵硬的左臂上,“胳膊,没事了吧?”这句话问出口,带着一丝沉重。

年轻人下意识地用右手抚了抚左臂,那个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保护,指腹轻轻按压着某个部位。“嗯,好多了。”他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昏黄的光线里扭曲、消散,“就是赶上阴雨天,还有点酸胀。”

陈轩喉头发紧:“那现在干什么?有妨碍么?”

“太重的活是干不了了。”年轻人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烟灰簌簌落下,“不过,命好。我舅在县城承包工程,我给他看工地,钱也不少挣。”话头至此,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香烟在燃烧的细微嘶嘶声,扳手偶尔的金属撞击声。

车闸调好了,年轻人跨上了摩托车, “多少钱?”他问,目光投向陈轩。

陈轩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污,黄昏的微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开张头一单,”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眼前的青年,“免了。”

孙勇,这个名字和眼前这个人,在陈轩心中艰难地重叠。那个曾经张狂跋扈的少年,如今眉宇间也刻上了生活的沟壑。这就是他亲手打残了的孙勇。今日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像一把钝刀子,缓慢而用力地剖开了他心底那个结痂已久、却从未真正愈合的旧伤疤。

孙勇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他深深看了陈轩一眼,没再说什么客套话,只是点了点头,那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卷起一片尘土,在扬尘中留下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陈轩耳膜上:“生意兴隆!”

陈轩伫立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暮色开始变得浓重,那远去的尾灯如同坠入深渊的微弱火星,迅速被黑暗吞没。然而,那消失的背影却像一把沉重的钥匙,骤然旋开了记忆深处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尘封的往事瞬间将他淹没。

陈永松,陈轩的父亲,曾是个在石头缝里刨食吃的汉子。每天天不亮就扛着铁钎、背着炸药包上山,与坚硬的岩石、沉默的□□、暴躁的炸药为伍。采下的石头,装进那辆破旧的马车,吱吱呀呀地送往县城边上的石灰窑。那是个管理混沌的年代,□□、炸药在村里并非稀罕物。陈轩和小伙伴们,谁没干过从家里偷根□□、几截引线出来当炮仗放的勾当?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弥漫的硝烟,曾是他们童年野性的狂欢。结局也总是惊人的相似:带着一身硝烟味回家,迎接他们的,必定是父亲蒲扇般的大手落下的、火辣辣的皮肉之痛。

初三那年,命运在一声巨响中骤然转折。陈永松在山腰点了一个炮。引线嗤嗤燃尽,期待的巨响却迟迟未至。寂静的山谷里,只有风吹过石缝的呜咽。他以为是哑炮,骂了句晦气,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凑近去查看,想重新处理。就在他身影几乎要贴上那片死寂岩石的刹那,轰隆!死神的獠牙猝然亮出!那片沉默的山体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碎石裹挟着炽热的冲击波和浓烈的硝烟,将那个身影狠狠震飞了。

那年月,这样的惨剧在矿山、在采石场并非孤例,报纸角落偶尔的豆腐块新闻,记录着一个个无声消失的生命。但对陈轩而言,那声巨响,将他刚刚成形的少年世界,彻底炸成了粉末。他,永远失去了那个沉默寡言、只会用巴掌表达严厉父爱的父亲。

本就学业平平的陈轩,初中毕业便彻底告别了书本。乡下的年轻人,能走的路窄得可怜。他像一片飘零的叶子,跟着一个包工头,一头扎进了县城工地飞扬的尘土里。搬砖、和泥、推车,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家里的几亩薄田,全压在母亲王玉秀的肩膀上。日子像掺了沙子的糙米饭,嚼在嘴里,又苦又涩。那时的乡村,贫穷是统一的底色,像一张被岁月反复漂洗、褪尽了所有鲜艳的老照片,家家户户都框在里面,清汤寡水,却也自有一种认命的平静。

妹妹文静,是这张灰暗老照片里唯一的亮色。她自小聪慧,是镇上初中的尖子生。每天,她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那条必经之路,要穿过孙勇所在的村子。孙勇比陈轩小一岁,初中毕业后无事可做,游手好闲。

某次文静骑车经过,恰如惊鸿照影,少女清秀的侧颜和随风扬起的发梢,便像一颗种子,蛮横地落进了这懵懂少年荒芜的心田。自此,文静放学的铃声,成了孙勇行动的信号。他纠集几个同样无所事事的同伴,半是嬉笑半是强横地堵在路旁,纠缠、拉扯,涎着脸要跟她“处对象”。那些粗糙的言语和放肆的目光,像肮脏的泥点,溅在文静干净的世界里。

那年文静正上初三。起初,被拦下的恐惧和屈辱,她咬着牙吞进肚子里,回家只字不提。她害怕,但更怕给终日操劳的母亲和一身疲惫的哥哥再添一丝愁云。直到那个阴沉的黄昏,孙勇带着几个人,彻底堵死了她的路。他喷着劣质烟草的气息,凑得很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强硬地逼她答应“做他媳妇”。那一刻,巨大的恐惧和羞愤冲垮了少女的堤防,她一路哭着回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满了衣襟。

刚下工回来的陈轩,带着一身汗水和尘土,撞见的就是这一幕:妹妹蜷缩在墙角,肩膀剧烈地抽动,眼睛肿得像桃子,那无助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心。一股暴烈的火焰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三言两语问清缘由,十八岁的少年,血脉贲张,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哪里容得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受此等欺辱!他像一头发狂的雄狮,二话不说,他蹬着车,像一支离弦的箭,带着滔天的怒火,径直射向了孙勇家的院子!

“孙勇!你个王八羔子!给我滚出来!”陈轩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在农家小院里炸开,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孙勇闻声从屋里出来,一脸茫然和被打扰的不耐烦,打量着这个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陌生人:“你他妈谁啊?跑老子家嚎什么丧?”

话音未落,陈轩的拳头已带着破风声,如同冰雹般狠狠砸了过去!孙勇猝不及防,鼻梁上挨了结结实实一拳,眼前金星乱冒,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孙勇父母正在屋里,听到动静冲出来,眼见儿子满脸是血在地上翻滚,又惊又怒,尖叫着扑上来拉扯陈轩。

陈轩正打得眼红,狂暴的力量无处宣泄,被强行拉开,那股邪火几乎要冲破胸膛!瞥见孙父气急败坏、指着自己鼻子破口大骂的嘴脸,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想也没想!陈轩怒吼一声,挣脱拉扯,又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孙父的下巴上!

地上的孙勇这时缓过劲儿来,血腥味和疼痛彻底激怒了他。又见父亲也挨了打,一股原始的兽性瞬间吞噬了理智!他低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不顾一切地从地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低着头,疯狂地朝陈轩的腰部猛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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