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你有跟你妈妈说过吗?"
"说过,她说,是我看错了,别一天到晚瞎想,尽早去电子厂打工。"
于是,程芷琳初中的暑假不断在电子厂、玩具厂、手机壳厂这些地方辗转。
直至长大,随着时代发展,开始去麦当劳、肯德基之类餐饮店打工,至少正规些,不会出现工资要不回来或是拖延时间的现象。
初中时被母亲男友儿子偷窥过的事没入时间这条长河,无人再提起。
尽管新闻和老式燃气热水器标识一个劲在提醒,洗澡要留气口,不然容易一氧化碳中毒,程芷琳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开窗,门口也必须有妹妹守着,直至出来自己租房后才渐渐好转。
母亲爱她吗?
无疑是爱的。
只是多和少的区别。
家里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足够昭示这意味着什么。
母亲身边又有了男友陪伴,分给她的就只剩那么点。
身为家中长姐,她懂事、听话、读书不错,不让母亲操心就是她最大的价值。
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却似乎在母亲心里活成透明人。
程芷琳无数次在夜里想过,也曾不甘心。
可天色亮起那刻,就必须起身,寻找温饱活计。
她的童年也在告别父亲、告别外婆、告别奶奶中宣告结束。
疼爱她的亲人相继离世后,偏爱这两个字也离程芷琳越来越远。
"爱"这个字成了奢侈品。
她不断给出去,期待别人回应,可终究落空。
身处晦暗,内心无光时是会招来恶心东西的。
林予星曾郑重对她说过这句话。
那时程芷琳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母亲男友儿子捧着畸形且变质的"爱"出现在她面前。
二十七八的男人找不到老婆,常年与父亲住在出租屋,过年回家也是七八口人住在老宅,工作不稳,三四千块工资光是烟酒就花去大半。
高中暑假,在遇到沈观止前,偷看过自己洗澡的男人特意买了她喜欢吃的青李,压下大嗓门,趁着没人在家,走进厨房盯着她半晌。
程芷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感觉到他那猥琐的目光不断在自己身上逡巡,仿佛在打量货架上的情.趣用品。
无名怒火从心底涌上,她放下菜刀,冷淡问他:"有事吗?张哥?"
他收起目光,露出黄牙笑了笑:"没事,我给你买了青李,给你洗着吃。"
程芷琳警惕望着他,不自觉握紧菜刀把:"噢,知道了,谢谢张哥。"
他没再往下说,拿了个塑料红色篮子进厕所用水龙头清洗水果。
每年暑假三姐弟都会来汕城,母亲男友儿子张哥鲜少动弹,不是在抽烟就是喝酒打牌,从不管家里事宜,都丢给自己亲妹妹。
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芷琳拿出手机,给自己妹妹发短信。算算时间,买姜的话应快要回来了。
她心不在焉将泡发的干冬菇从碗里捞出,切成丁后将买来的猪肉末倒出。
加盐、泡菇水、放点蚝油……
厕所水龙头的动静越来越小,直至男人洗完青李,走到她身边,将湿哒哒的篮子递到她面前。从篮子缝隙中渗出的水落到水泥地板上,将灰扑扑的地板洇成亮黑。
头顶灯泡昏黄,映在地面,碎得像金黄色纸片。
"我听你妈妈说你喜欢吃青李,正好今天放工买了点,你尝尝?"张哥态度友好,将篮子往她面前凑了凑。
程芷琳摇头拒绝:"不了,我先把菜做完。张哥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去外面坐着看电视吧。厨房太小,一个人比较方便。"
听出她话里意思,张哥嘴角耷拉下去。
程芷琳原以为他会离开,谁知他只是从她身边走到门口,堵死她向外走的路,开始拉家常。
从她学业开始谈,谈到生活,再从生活谈到感情。
程芷琳压下不耐烦,应付着他,手下速度加快,不断去看手机屏幕,想要再催催妹妹回来快些,但又她太快怕路上有危险,只能忍住不安的心情,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其实我觉得高中嘛,谈谈恋爱也不要紧,不要影响学习就好了。像你这么好看,学校没人追很稀奇啊。你哥这么些年看着你长大,你也是很优秀的。”张哥滔滔不绝,忽而话锋一转,“唉,不过嘛,现在家庭很少能接受单亲的。你看,你妈妈和我爸,也就是你叔叔关系这么好。你觉得张哥对你怎么样?”
猥琐变态。
自大自我。
不尊重人。
屁股坐下就抬不起来。
酱油瓶倒了都不扶。
多到数不清的缺点,就像筛筐筛下的碎石子。
程芷琳不会直说,只敷衍道:"不谈,我还要读书。张哥,谢谢你给我买李子,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拿个碗筷,饭快好了。"
她惯会转移话题,回避自己不想回答的话。
听到她这么说,张哥自己先拿了个李子吭哧吭哧啃起来,脆响在他口中伴随吧唧声。程芷琳侧过脸去看,恰好看到几点唾沫往外飞。
她忍住恶心,将腌制好的肉饼放进炉灶上蒸,又顺手把空了的酱油瓶丢进垃圾桶。
张哥还在边嚼李子边说话,程芷琳真想求他闭嘴,她不想一会吃饭米饭里混着他的口水。
可他的话源源不断在门外传来,她忍了忍,起锅烧油爆香,假装听不到。
"以前啊,是张哥忽视了你,没办法,我们男人就是没这么细心。但你们一家每次来,张哥都有准备好东西。你看,你来了张哥就给你买李子。不过我说,你们家这种情况你差不多高中毕业就该去打工了。读那么多书没用,到最后还是要嫁人。靠天靠地不如靠老公,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这社会险恶。"
"张哥就是高中读完就去打工了,幸好啊,没有浪费钱继续读,你看我现在每个月五千多块钱,又可以帮家里,自己也能活得自在。以后娶了老婆,张哥也是会好好对她的,她要什么我给什么,这条命都能给她。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的,越大越没人要,高中读完后跟张哥去日化厂吧,我托个关系,把你送进去,每个月三四千很容易的。"
“说了这么多,张哥就是希望你考虑考虑。你身边都是小屁孩,没有参考性。男人还是要选成熟稳重疼老婆的,张哥最适合你,不嫌你家单亲,也不嫌你妈妈身体不好,还要带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你要是觉得不错,咱们俩加个微信,等你高三读完,就来张哥这,怎么样?”
油麦菜下锅,蒸腾雾气涌起。
因为没有抽油烟机,小厨房内快速被雾气占满。
小窗外正迎来逆风,不少油烟涌进客厅。
程芷琳往右跨了一步,借着油烟名义关上厨房破旧木门。
她被呛得咳嗽,眼泪都咳出来,分不清是屈辱还是其他。
只知道,在那一刻她便发誓,自己要考出去,考出这座山城,远离这个鬼地方,把妈妈接走,再也不回来。
饭桌上。
陈米透着草木灰的色泽。
唯一一道荤菜,香菇肉饼放在正中,四周围着素菜。
人刚到齐,张哥已拿起勺先自己挖了一大块肉进自己碗里。
母亲看到,看了眼程芷琳问:"怎么做得这么少?肉菜做多点嘛,你叔叔和你张哥都是要干活的,不吃肉不行。还有你张叔女儿,晚上加班回来也要多补充营养。"
程芷琳轻轻"嗯"了声。
妹妹斜看了她一样,拿起调羹也挖了一勺,却是放进了程芷琳碗里:"我姐也很辛苦,又要去做工,回来还要给做五口人的饭。吃。"
"你也吃。"程芷琳给妹妹也挖了勺。
母亲脸色已不大好看,张叔跟看不到听不到那般,沉默夹菜吃。
程芷琳隐隐觉得母亲应是要发作,妹妹不轻不重顶了句,可能让母亲觉得没面子。
可是她却是也很辛苦啊,这家里不是只有张家三口人在干活。
母亲和自己在干活。
妹妹不知去哪弄了手工,抓着贪玩的弟弟也每天在小房间做手工。
何况……
程芷琳到底没说出口。
她不说,妹妹却放下碗筷说话了,边夹菜边道:"妈,我姐手头上没钱了,晚上再买把番薯叶,最后三块钱就没了。我们现在不是四张嘴在吃饭,现在又多了三口人,有点顶不住。"
程芷琳愣住,不敢置信去看程婷婷。
桌子底下,她用膝盖碰了碰妹妹,示意她闭嘴,开口想要打圆场:"还好,还有钱,没事的,晚上我多买点肉。"
程婷婷不顾母亲已经变得难看的脸色,接着道:"阿姐一个星期前就在用自己做工的钱买菜,她头绳断了都没钱买,就知道用我的。我也没钱了,每天和程俊做吊牌,手都快累断了。还有一段时间就要开学,今年学杂费涨了,我们三赚的钱还要拿来读书。"
"够了。"母亲狠狠拍下筷子,眼睛周围表情都皱在一起,头顶昏暗光线撒下,在她脸上蒙了层阴影,变得可怕,仿佛换了个人。她怒道,"又不是没给你们钱,没钱不会告诉我吗!我每天做工就是为了供你们读书,缺过你们吃穿了吗!你说这个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
住在这吃不好穿不好,不如她们三人租来住的小屋,还要倒贴钱给张家三口人买菜。
气氛降至冰点,程婷婷摆明今天要和母亲顶撞到底。
不等她说出下一句,程芷琳拉住她。
"婷,今天你忘记买酱油了是不是?吃完饭我们去买一瓶。"程芷琳想要转移话题,将此时气氛挽救回来。母亲虽不会打她们,但难保她们家和张家会起冲突。
谁知程婷婷板着脸说:"不是忘记,我没钱了,只够买一块五的姜!"
这句话更是让本就不好的气氛一降再降。
在场人静悄悄的,谁都没有再说话。
母亲盯着她们,沧桑的脸上每条纹路都写满愤怒,眼中利光针扎似的射向两人。
程俊缩在两个姐身边尽量减少存在感,努力往自己嘴里塞米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已久的张叔用膝盖撞撞自己儿子,提醒着什么,自己却埋头吃饭。
"好啦好啦,不吵架。"张哥这时才出来打圆场,"这几天本来想跟你们说的。虽然住在我们这,但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婷妹说的也是事实,我们家两个孩子都出来上班了,你们三个还在读书,老让你们买菜也不方便。这样,我们这边拿个一千块伙食费,当作辛苦钱。"
一千块。
三口成年人。
只是买菜钱,没有算人工。
程芷琳听懂他们张家的潜台词。
程家四口人住在张家没有付房租,白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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