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处杂役婢手捧宴贴，按名字一摞摞摆好，图蓝名字下，厚厚的一摞帖子，武都知手指抚过帖子，笑得开怀。

自图蓝名声响了，她也越得重用，俨然是都知处的管事了。

斜眼觑了禹都知手边，白露名字那处，几张数得清的帖子笑了，“这可真不公平呀，图蓝忙得分不开身了，有的人闲着，都帮不上忙。”

禹都知提起嘴角轻轻一笑，下巴往春娘那边一翘，“那边还有两摞子的呢，怎么不见你夸。”

“哼，”武都知扭头就走，春娘那可是宜春院内人之首，谁能比，也不敢说呀。

禹都知气走了武都知，却也不恼，她是个识时务的，白露那几张帖子自己都养不活，何况他人，看来要另谋出路了。

图蓝，禹都知沉吟，她的大方都知处出了名，此刻贴上去倒不好，听说她有个亲妹妹，不如，，，，，，。

禹都知嘴角微翘，朝武都知离开的位置笑得得意，胜负未料呢。

春娘拦住，都知处送帖子的杂役婢，翻出一张捏在手里，看向屋内揣摩指法的一言，“这张帖子你要去。”

一言抬头就着春娘手里看了，“裴十四郎，春明湖”嘴里念着又问春娘，“你认识的？”

门口翠儿敲门：“图蓝，梨香来了。”

梨香无事不出门，二人起身皆交手行礼，梨香眼尖，看见春娘手里的帖子，指了指说：“姚司正令你去。”

说必转身出门。

一言趺坐软垫上看了对面的春娘：“他是谁，连姚司正都惊动了。”

“裴相外室子。”春娘自己舀茶。

裴相这个外室妇，与其他要躲着正室夫人的外室，是不同的，她是连裴相夫人都默认的外室。

这便要从裴相夫人说起了，裴相夫人申兰乔是世家大族申家嫡出，与裴相青梅竹马，夫妻感情甚笃，家中从未纳妾。

那外室张淑，原是当今张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与裴相有缘，张妃赐予裴相为妾，裴相不敢受，圣人出言，裴相为难之际，那张淑自请为外室妇，见此女识相，也是不想裴相为难，申夫人便也默认了此事。

至此，裴相便有了个长安城人所共知的外室妇，一年后，又有了个长安城人所共知的外室子，裴十四郎。

这十四吗，倒不是裴相儿子多，是家族排行。

听了裴相的野史，一言任命接下帖子，拒不得。

春明湖柳树成行，湖水绿蓝如茵，云卷云舒，游人如织。

画舫泊在离岸不远处，两层高，四面六棱如意花窗，垂丹紫轻纱，里面吆五喝六，笑语喧哗，几个劲装青衣仆役叉手靠在船头，船顶挑了个龙飞凤舞的‘裴’字。

一言遣人上前问过，果然是裴十四郎的船，沿着铺了缠枝桂花纹地毯的船板上去，船舱敞阔，当中檀木案几后端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郎君，嵌金丝胭脂紫暗纹圆领长袍，金丝幞头，眉目婉约，眼角眉梢挑着三分轻浮，此刻已有醉意，笑若春风，笑容却不达眼底。

见一言等上来，挥挥衣袖说，“挑着拿手的弹罢。”又扭头看身边的禹九郎，“这便是你说的清冷出尘，也不过如此，”说着话，似笑非笑斜觑了一言。

一言上前交手行礼：“见过裴郎君与各位郎君。”

退至椅子前坐下，抬眼看了看窗外怡人的秋日盛景，指下当弦轻划，一曲《醉春风》倾泻而出，曲声温柔和鸣，似春风拂面。

刚才还嘈杂的船舱安静了起来，就连裴十四郎怀中的两个女娘也听得出神，不知觉嘴角微翘，曲罢众人皆喝彩。

唯有裴十四郎仿佛并不高兴，端着脸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无趣，弹一首《春闺怨》听听。”

这是平康坊的名曲，可别说你不会。”裴十四郎撑起身体看向一言，说得漫不经心。

旁边的禹九郎几人轰然而笑，“对，对，弹一首《春闺怨》。”

一言抬眉看向裴十四郎，眼神清澈无波：“裴郎君睿智，图蓝不会。”

裴十四郎端起手里喝了半盏的酒杯起身，带着几分慵懒走向一言，“不会也行，喝了这杯残酒便罢。”

人直逼近前，一言不得不起身退后，将手里的琵琶递给身后的杂役婢，交手行礼：“裴郎君勿怪，饮酒令手指不稳，元旦盛宴在即，图蓝不敢饮酒。”

裴十四郎挑起眉角，语带几分戏谑，“不敢，那我喂你便敢了。”说着仰头浮了一大口，伸手就去抓一言。

一言退无可退之际，身体已抵船舷，看着紧逼的裴十四郎，嘴角掀起一抹清冷的笑意：“图蓝不敢。”身体在说话的刹那，已经侧身翻出船外。

“哗啦”的落水声，震惊了众人，禹九郎指着裴十四郎的手微微颤抖，“你惹麻烦了，她真要参加圣人元旦盛宴。”

“救人，快救人”裴十四郎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一言不会水，在落水的刹那已经屏住呼吸，希望在淹死前有人救她。

裴十四郎双眼紧盯水中沉浮的女子，颜色清冷如旧，眼神清澈不见慌乱，双臂挥动自救，裴十四郎此刻才断定，她真的不会水，居然敢就这样跳了下去。

他才知道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女子，外表清冷如水，性子刚烈如火，却又聪明智慧，他心跳如鼓，恨那些仆役游得太慢，攀上船舷想跳下去救她。

一道身影凌空而来，脚踏船顶，顺手扯下窗纱，点在几个游水救人的仆役头上，伸手抓住将要没顶的一言，低声在其耳边道：“莫怕，我是大理寺上官昭。”

清冷又熟悉的雪松气息，令一言放弃了挣扎。

上官昭用窗纱裹住一言，脚点船顶，扔下一句：“她若有事，你也难好。”飞身纵马而去。

禹九郎指着远去的骏马，声音有些颤抖：“倒霉，玉修罗上官昭。”

“管他是谁，凭什么抓走我的人”裴十四郎手臂使劲敲在船舷上，疼得咧嘴。

一言醒来时屋中围满了人，十安揪住一言的手，垂泪欲滴，连姚司正也坐在屋里，见一言醒来忙问：“今日发生的何事？”

稳了稳神，片刻间已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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