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雪夜中疾驰,车厢内只听得见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和裴重压抑的呼吸。尤珠借着帘外透进的微光,看见他右臂的玄色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车毯上。
“别动。”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往常少了几分冷意。
裴重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怎么?野猫儿也会心疼人?”
尤珠没理会他的讥讽,径直从裙摆撕下一截绸料,又取下簪子,用尖端挑开他被血黏住的衣袖。伤口狰狞,一道刀伤自肘部划至腕骨,皮肉外翻。
“阿史那的弯刀淬了毒。”裴重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北境人惯用的把戏。”
尤珠指尖一顿,随即从腰间暗袋摸出一个小瓷瓶——那是她随身带的解毒散。她沉默地倒出药粉,按在伤口上。裴重肌肉骤然绷紧,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倒是准备充分。”他垂眸看她动作,声音里带着探究。
“习惯了。”尤珠简短地回答,手上动作不停。她包扎的手法娴熟,布料缠绕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松脱,也不会阻碍血脉流通。
车厢内一时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织。裴重忽然轻笑:“你这样的人,不该只是个杀手。”
尤珠系紧最后一个结,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那你呢?裴相这样的人,又为何要装瘸?”
裴重眸色微沉,却没有避开她的目光。月光透过车帘缝隙洒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
“有些游戏,需要合适的棋子。”他缓缓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象牙鱼符,“而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尤珠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可惜,我这枚棋子,不喜欢任人摆布······”
醉仙楼临水而立,此时楼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跑堂的吆喝声与宾客的谈笑声交织成一片。楼外河面上,画舫穿梭,桨声灯影里传来歌女婉转的唱词,与岸上的热闹相映成趣。
临窗的席位上,两个“少年郎”正对着满桌佳肴大眼瞪小眼。
“小姐,这水晶肴肉要凉了。”小厮压低声音,眼巴巴盯着中央那盘透如琥珀的肉冻。
卫绫用筷子尾敲了下丫鬟春杏的额头:“叫公子!”她今日穿着靛青织锦箭袖袍,腰间蹀躞带上挂着枚梅花玉佩,乌发用玉冠束起,活脱脱是个俊俏小郎君。只是杏眼里流转的光彩太过灵动,笑起来时还会不自觉地用袖子掩唇。
春杏揉着额头嘟囔:“这装扮骗得过旁人,可骗不过跑堂的。方才那小二收银子时,眼睛直往公子领口里瞟呢。”说着替卫绫整了整交领,将露出的雪白颈子遮严实。
“他敢!”卫绫瞪圆眼睛,随即又泄了气,想着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不宜惹是生非,随即夹了片肴肉给春杏,自己却托腮望向楼下大堂。
忽然,她眼睛一亮。临窗的角落里,有个孤零零的身影正在独酌。
那人一袭素白襕衫,在满堂华服中格外扎眼。
“你瞧那人,”卫绫扯了扯春杏的袖子,“像不像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春杏顺着望去,只见那人仰头饮酒时,喉结在月光般的颈子上滑动,垂落的广袖沾了酒渍也不在意。“怕是哪家落第的举子吧?”
沈玉堂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仿佛要将胸中郁结尽数浇灭。
不知过了多久,他面前的酒壶已空了三四个,视线也开始模糊。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位兄台,拼个桌可好?”
沈玉堂抬头,见门口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靛青色锦袍衬得肤白如玉,一双杏眼灵动有神,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在下姓林,单名一个陵字。”少年不等回应,便自来熟地坐了下来,“见兄台一人独饮,特来讨教。”
沈玉堂醉眼朦胧,只觉得这少年笑容明媚,与这满楼虚情假意的奉承截然不同。他下意识举杯:“沈...玉”
“沈兄好酒量!”卫绫眼睛一亮,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青瓷小瓶,“尝尝我家酿的梅子酒,不呛喉。”
沈玉堂接过酒杯,果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确实比他方才喝的烈酒温和许多。三杯下肚,他惊讶地发现胸中郁结竟舒缓了些。
“沈兄为何独饮?”卫绫托着腮问,杏眼里满是好奇,“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沈玉堂望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少年,忽然觉得那些朝堂纷争、权力倾轧都索然无味。他摇摇头:“不过是...与一位故人意见相左罢了。”
“是好朋友吗?”卫绫眨眨眼。
“曾经是。”沈玉堂苦笑。
卫绫突然拍案而起,吓了沈玉堂一跳:“那更要喝酒了!我爹...我是说我听人说过,酒能解千愁!”说着又给沈玉堂斟满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卫绫天南海北地胡侃,从西域商队的奇闻到岭南的荔枝佳果,眉飞色舞的模样让沈玉堂不禁莞尔。说到兴起时,卫绫还会不自觉地用袖子掩唇轻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沈兄笑起来真好看。”卫绫突然道,“像冰湖化开似的。”
沈玉堂一怔。他都不记得自己上次真心实意地笑是什么时候了。
酒过三巡,卫绫双颊绯红,忽然拍手道:“如此良宵,岂能无诗?沈兄且听——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背到一半却卡壳了,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沈玉堂自然地接上。
卫绫眼睛一亮:“原来沈兄也爱李太白!”她兴奋地拽住沈玉堂的袖子,“我最爱《将进酒》,每次读到天生我材必有用,就觉得胸中有团火在烧!”
沈玉堂望着少年发亮的眼眸,恍惚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那时的他,也曾这般意气风发。
夜渐深,春杏来催了几回,卫绫却赖着不肯走。直到沈玉堂起身结账,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结果一个踉跄撞进沈玉堂怀里。
“小心。”沈玉堂扶住她单薄的肩膀,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像是早春初绽的花。
卫绫慌忙站稳,胡乱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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