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旁，南宫玥斜支着身子坐于太师椅上，玉手轻覆眉眼，似在隐忍疲惫，朱红袍袖一丝不苟地垂落在椅侧，透着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陈瞻话毕，她身形未动，掌下双目微阖，深吸了一口气，方道：“陈大人，你先是疑心本官伪造诏书，可诏书已由诸位大臣亲自验过，现下又说难以从命……”

南宫玥缓缓睁目，抬头看着他：“如此行事，让本官不得不怀疑大人是何居心？”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上。那双方才还倦意深藏的眼眸，此刻已锐利如刀地盯着陈瞻，似要撕开他伪善的表面。

“这……”陈瞻诧然道，“本官之忠心天地可鉴，若南宫大人行得正坐得端，为何不敢让我等面见陛下？”

“面见陛下？”南宫玥目光略过他，看向其身后的几个大臣，问道，“诸位大人也想见陛下吗？”

闻言，陈瞻环视身旁几人，原以为他们都会与自己统一阵线，谁料，其中一人开口道：“陛下既然龙体有恙，当需静养，吾等岂能擅自惊扰？”

“不错。”另一人附和道，“陛下将监国之重任交于南宫大人，定是有其考量，吾等做臣子的理应奉命行事，协助南宫大人处理朝政才是正理。”

其余几人，要么点头附和，要么垂眸盯着笏板不吭声，谁都不愿得罪南宫玥。

陈瞻脸色倏地一变，方才支撑着他的那股凛然之气瞬间泄去，嘴唇哆嗦着：“你……你们……枉读圣贤书！竟要任由一个女子颠倒乾坤，扰乱朝纲吗？”

他言辞激烈，身旁几人却缄口不言，大殿内陡地静了一瞬。

南宫玥突然笑了。

“说了这么多，原来陈大人真正关心的，并非陛下龙体是否康健，而是陛下竟把监国之权交给了一个女子？倘若今日坐在此处的，是尔等当中的一员，不知陈大人是否还会百般阻挠？”

南宫玥坐在椅中，身上气度却无半分弱势。

“数月前，本官初入朝堂时，也不曾听闻有人反对，怎的如今升了官了，反倒落了个扰乱朝纲的罪名？难道说，在陈大人看来，允女子入朝为官已是天大的恩惠，一旦女子站得比你们高了，拥有的权力比你们多了，便是大逆不道？”

她承认，她这个监国之位来得不甚磊落，但眼前这些人又有哪个称得上清正无私？一个个的是在“礼法规矩”这袭华美袍子底下，各自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谁又比谁更高贵？

陈瞻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吹着胡子干瞪眼，憋了半晌才吐了句：“牝鸡司晨，国之祸矣。”

南宫玥不甘示弱，回道：“冥顽不灵，以下犯上。”

“你说什么？”

“本官说你冥顽不灵，以下犯上！”

南宫玥特地提高了音量，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陈瞻气得又是一哆嗦。

身旁几人大多都是东宫的人，得了皇后的指示，自然不会多言。

南宫玥深知如今朝堂风势已倒向她这边，没必要再和他浪费口舌。

眼看陈瞻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南宫玥直言道：

“陈大人年事已高，耳聋眼花，实在不宜再任首辅一职，念尔多年为国操劳，着即致仕归乡，颐养天年。”

不等其他人反应，她缓缓起身，朱红的袍袖拂过椅臂。

“若无异议，都散了吧。”

说罢，她缓步走下御阶，殿中几人下意识地垂首避让，让出了一条道。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太和殿门外那片明亮的天光之中，殿内凝固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刚出太和殿，南宫玥迎面碰上了前来寻她的小禄子。

“大人，三殿下来了，这会正在养心殿外，闹着要见陛下。”

“可拦住了？”

“拦住了。”小禄子道，“奴才们谨遵大人之命，将三殿下拦在殿外，这才赶来通报。”

南宫玥闻言颔首道：“做得不错。”

得她夸赞，小禄子不由得心下一喜，见她往庆安殿的方向走去，连忙跟了上去，疑惑道：“大人不去养心殿吗？”

南宫玥当然不想去，她这几日寝食难安，身心俱疲。朝臣的折子一个说得比一个难听，好不容易摆平了内阁，她可不想再去听三皇子的那几句废话。

她略一思索道：“传令下去，昭阳公主被害一案，尚有疑点，三殿下理应接受审问，故而即日起，禁足府中，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此言一出，小禄子吓了一跳。

那可是皇子啊，还是最得陛下宠信的皇子，这……这拦着他便罢了，还要把他禁足，监国大人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可眼瞅着这火好像要烧到他身上了。

他怔在原地温吞道：“大人，这……不太好吧？”

要是让钟粹宫那位知道了，不得闹翻天了？

“此事交给你去办。”

“什么！”小禄子面露难色，“大人您还是饶了奴才吧。”

南宫玥侧目看他，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的条件：“此事办好了，待陛下醒来，本官便推举你当新任内务总管，如何？”

小禄子眼眸一亮，顾不上纠结，立马道：“是，奴才这就去传令！”

说罢，一溜烟地沿着来路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南宫玥暗叹道：“南宫玥啊南宫玥，你现在扯起谎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

涼州军营中，长长的西羌俘虏队伍垂首蹒跚，在麒麟军的押送下，沉默地走向指定的围栏。跟在队伍后面的，是一辆又一辆缴获的辎重大车，正井然有序地运往营中库区。

百里聿风骑马缓行于队伍之侧，一身玄甲血污斑驳，脸色苍白而消瘦，眼底透着疲惫和掌控一切的冷冽。

罗成疾步穿过忙碌的士兵，来到他面前：“将军，京都来人了，在主帐外候着。”

“何人？”

“是夫人派来的。”

话音刚落，百里聿风眸中冷凝的审视瞬间化为急切。他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径直朝着主帐的方向疾驰而去

主帐外，立着四个灰头土脸的年轻男子，脸色青白，眼里透着疲惫和恍惚，身上原本素净的衣袍也被风尘与汗水浸染得脏污不堪。

其中一人怀中紧抱着以油布严密包裹的狭长木盒，即便手脚乏力也不敢轻易放下。

见到百里聿风大步流星而来，四人眼里顿时亮起希冀的光芒。

百里聿风认得他们几个，南宫氏的炼丹师。

“大……嘶——”为首那人正要上前行礼，一阵酸痛从大腿内侧直窜到脚底，疼得他眼前一黑，立在原地哆嗦着抽气。

百里聿风一看几人模样就知道他们是日夜兼程奔波而来，毕竟是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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