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迟迟找不出那位神秘女子究竟是谁,谢瑜对此也断然否认,谢太傅人生初次的绯闻,如燎原烈火烧了些时日后便渐渐平息。
只是偶尔还会被人拿出来品评一番,给他堪称完美履历之中一刺目的黑点。
但日子还是照过,她继续当着无所事事的兰台郎,做些枯燥无味的杂事,间歇性文思泉涌中,拖拖拉拉偷偷摸摸着将新书定稿交给何老板。
而朝廷对于原兰台令的判决也终于盖棺定论。
革职为庶人,流放边地。
苏筱钰听到这话的时候,正昏昏欲睡抱着手炉,闭着眼睛应了两声。
宁桑见她这副不住点头瞌睡的模样,也没了闲聊的兴致,抱怨了两句去找旁人寻开心了。
秋风吹开了窗,宣纸被吹得哗哗作响,寒风卷着几张稿纸而去,她才猛然惊醒,爬起来就去追。
老天皇帝啊,那稿纸上写的东西可不兴被人拿去看。
哪知偏在此刻,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那几页纷飞的稿纸。
窗外是一个身形清瘦的老人,捋着白须连啧出声。见苏筱钰来,转而问道:
“这是谁的。”
“请问您有何贵干?”
“哦哦。这不是前兰台令史被发配了嘛,我来取些文书。”
“公务交接请找方大人。我只是负责整理的而已。”
“这个不着急,不急。我看你们这些人倒是很清闲嘛。”他翻看着那几张手稿调笑着。
“方大人平日不常来官署,您去他府上找就是了。至于这些......一些闲时随手写的妄语而已,算不得什么,请您还给我吧。”
她硬着头皮伸出手,莫名觉得这个老头有些眼熟,可要论在何处见过,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这是你写的?噢噢想起来了,你姓苏对吧,兰台上下就你写字最难看,没有第二个!”
这老人将几张稿纸翻来覆去,而后拍手道。
苏筱钰眼皮一跳,脸上假笑凝固,还未回答,听得他喃喃着念叨:
“嗯......‘今凡当朝者,必以诋讦而去为贤习以成风,苟如是为,则全是为己,唯余私意。党同伐异,不在庙堂不干事理,此非君子所为。’叫那群人看见,不怕他们嫌你多话,找茬治你的罪?”
她的稿纸之上所述之事,正是直指今时朝中党争一事。相国李存治与八王萧诃各站一派,两边的人常是打得不可开交。凡新人入朝,须得二择其一,否则也只有被排挤的份。
双方平日朝会之上极尽攻讦之事,凡是对方提出的,便要反对,全然无心江山政事。
“您要是问,那当然怕。可这世上,有些话总要有人去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如果为官为相者食人薪俸都不敢说,只敢做些扯头花的破事,绝非君子之举。”
“是么?那何为君子所为?”
“有所不为。”
那人呵呵大笑着,拍着手大声道:“好!好一个有所不为。那我问你,你就甘心一辈子在这种地方打转?”
“我......”
不甘心。当然不甘心。
领过那可怜的月俸时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今后莫非就这样了么?
谁入仕前当真不想做出一番事业,又有谁真的一次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有一番作为,甚至名垂青史,彪炳千秋呢。
谁若说从来没有,那是骗人玩的谎话。
否则她也不会将那些烦闷诉诸笔上,哪怕无人在意,
可这个人是谁?她猛地一惊,突然发觉自己讲的太多了。
或许是被对方随和懒散的外表迷惑,也或许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太需要一个人听一听了。
“那假使有人愿意听,你还愿意说么?”
“朝廷任命,我就遵从。剩下的,不是我们这些人该想的。”她皱起眉,本能警惕起来,客套道。
而那人没有回答,背着手遛达了一圈转出门去。
三日后一道任命,擢升苏筱钰兰台令史,随侍御史中丞方不言左右。
也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那天遇见的,竟就是御史中丞方不言本人。
消息顷刻间如滚石如水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唯独本人面上瞧不出太多喜悦。
“怎么了,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不高兴的又不只我一个人。”她朝着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几位同僚努努嘴。
另一头原本细碎的指点议论声当即熄火,但眼中怀疑与打量的目光仍在闪烁。
“你没听有人说过么?来的太容易的,常常不是什么好事。”苏筱钰看着那纸公文叹息着。
谁让她从小到大都没遇见过什么好事,这样天降的机缘,总让人觉得有阴谋的味道。
但叫她放弃,却又是万万做不到的。否则真的要继续默默无言地做着那个无人得知的小吏,也许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么?
她没有搭理私下压低声音的议论,回身将书房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屋外嘈杂的低语与议论,也挡住了晚秋的最后一场凉风。
·····
殿外已经覆了一层白,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苏筱钰抬头,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覆在皇宫的朱墙金瓦之上,寒风阵阵吹来。叫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方才是她第一次参与朝会,自始至终,她都浑身紧绷着,唯恐讲错一句话,闹了什么笑话。
直到现在百官散去才终于得以喘息。
当初来到京城的时候一文不名,她还记得自己只能住在几文钱的漏风旅舍里,外面就是污水汇成的河,半夜还能看到背着孩子的人在河边用那脏水淘洗破衣。
如今想来,好似一场陌生而遥远的大梦。
雪越下越大了。
她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回去的,但她没带伞,更没有车马随行,一时间很是犹豫,要不要待雪停了再走,宫中的内监与下人也只有待雪停后才会清扫廊道。
但辽望远天,天色似乎更加阴沉了,久留不是办法。她还是轻叹一声,往前走去。
玉阶上的雪被宫人扫了干净,但苏筱钰没注意到,上面早已结了薄薄的浮冰,踩上去的瞬间脚下一空,心中惊骇倒霉,真是第一日就要出大丑了!
可偏在此时,一只手托住了她的手腕,在宽大衣袖的掩映下,那人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带来些许微痒的触感。
一柄红伞遮在头顶,挡住了落下的细雪与汹涌而来的刺骨的穿堂风。随着落雪与寒霜一同的,是那熟悉的,淡淡的香气。
苏筱钰转过头看,是谢瑜。
她这才意识到,从前自己在马车闻到的并非是炉香,而是谢瑜身上的味道。
他那张玉似的脸在这灰蒙蒙的大雪天里,显得更是白皙莹润,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正垂眸看着她。
但苏筱钰一见他,便想起许久前在太傅府上,对方言辞如锋的讥讽,胸中那团火气又复又燃起。
方才朝会,两人隔着重重人群,只是匆匆互相瞥过一眼。他没再穿白衣,这也是苏筱钰第一次见他穿官服的模样,和从前短短两次见面颇为不同。
可面对面相逢时,谢瑜却对她视若无睹。
苏筱钰也乐得装作不相识。毕竟当初在太傅府上,对方的言辞讥讽仍像块巨石,堵在她心口叫人闷的难受。
她站稳后拉开距离,拱手冷淡:
“谢过太傅大人。”
“不必。”
“大人有什么别的事么。没有的话,容下官先行告退。”
苏筱钰从他的伞下退开,纷扬的雪片瞬时落在她肩头。
谢瑜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懊恼,手上将伞又递了递,但还是故作姿态道:
“不过是想祝贺苏大人升迁之喜,顺便有些话要说。没想到某人几日不到,倒是官威渐长。”
“您想多了。下官只是怕大人又觉得,我想用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来接近您。毕竟眼下我们也算是同僚,还是注意避嫌为好吧。”
“的确如此。所以苏大人那晚究竟是在躲些什么这样慌乱。”
“......”
谢瑜那时是去过廷尉府,看到过那封检举信的。但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私下用笔名写书的事,说明信上并未点出自己与‘兰台客’的存在。
思及至此,苏筱钰稍感安心,转而反问:
“那谢太傅当晚又是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这几日我查过前兰台一案的卷宗,记录上写着你那日整晚都在前兰台的府邸,主持搜查审讯。怎么会出现在那儿呢。”
谢瑜听得笑了笑,沉默须臾,而后道:
“既然都有不愿说出口的缘由,那便不必再多问了。”
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苏筱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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