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翌日上午的巳时正刻,梅姨娘才再次出现在孟允抒面前,为她带来屋外的最新消息。
关于梅姨娘提出的处置办法,两人一直僵持不下,都试图等对方先沉不住气露出破绽。因此,她们很默契地没有提到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闲话。
“昨日我随便编了个借口,告诉众人你是因犯错才被关进了听雪阁的偏房。”梅姨娘抿了口茶水说道,“金桂和玉兰都曾向我求情,菡萏今早还特意来听雪阁找我,替你说了许多好话。”
孟允抒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她与这些人相识不过三日,可她们却对自己情深意重,甘愿冒着被同罚的风险替自己求情。
比起金桂和玉兰,菡萏的年龄小,又经历过那些坎坷,孟允抒更担心她的状况。
“菡萏的情绪如何?”
梅姨娘沉默片刻,这才开口回答孟允抒的问题。
“她很好。”梅姨娘笑了笑,“她比先前要开朗许多。”
而后,这间屋子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最终,梅姨娘再次开口,提起了另一件似乎与先前的话题毫不相干的事情。
“昨日下午,玄平曾带着一众官员来到府上,他们到今日清晨才陆续散去。”
听雪阁地处幽静,独自坐落在张府的一隅,孟允抒所在的偏房更是远离喧嚣,她没能听到外界传来的半点动静。既然程玄平没有来找她,说明梅姨娘的确信守承诺,没有将她的情况告诉程玄平。
然而,孟允抒只觉得她的心情无比沉痛,它们压倒了她逃过一劫的喜悦。
程玄平带着那些官员来府当然不是来观光旅游的,他们每到张府一次,就意味着那些姑娘要出卖一次自己的色相与身体。
梅姨娘管理张府二十年,自然比孟允抒更明白这一点。
她垂眸说道:“这次,菡萏主动向我提出请求,她愿意接客。”
梅姨娘的这句话解释了她方才的沉默从何而来。
“什么?”
惊异之下,孟允抒猛地从椅子上站起,险些撞翻了桌上的茶盏。
她凑近梅姨娘,睁大双眼问道:“这话是菡萏亲口所说?”
梅姨娘没有直视孟允抒,而是对着她面前的茶盏点了点头。
“菡萏说,她不能一直依靠我保护她。府里女子的兴衰荣辱都取决于她们的受宠程度,只有她想办法讨得客人的欢心,她才能够挺直腰杆,不至于任人欺凌,顺利熬到出府的那一天。”
孟允抒想起来了,这就是菡萏在两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说她想明白了,决定忍辱负重地活下去。
所有人都是这样劝她的,可当菡萏真的说出这种话时,孟允抒却莫名地感到不寒而栗。如果不是梅姨娘告诉她这些言论出自菡萏之口,孟允抒还以为这话是芍药说的。
张府的可怖之处就在于此。起先这些姑娘迫于生计只能向他们服软,接着他们又会在无形之中扭转这些姑娘的想法,在她们尝到甜头后,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最终加入施害者的阵营。
孟允抒愣怔地坐回原位,她稳住心神,将注意力拉回当下。
“菡萏看上去虽与成年女子无异,可她终究只有十二岁。她……”
孟允抒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她难以想象,初经人事的菡萏要经受怎样的痛苦和凌辱。
“放心,我已经检查过菡萏的身子,她并无大碍。”梅姨娘语气怅然地说道,“而且,恰恰相反,菡萏做得很好。昨夜那些官员都对菡萏赞不绝口,给她赏了不少银钱首饰,玄平也让我在这个月给她双份月例。”
孟允抒差点忘了,菡萏早熟,冷静,缜密,聪慧。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做到任何一件事。
她想起梅姨娘方才告诉她,菡萏的心情甚好。如今她首次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得到这么多赏赐与褒奖,在府中的风头正盛,想来也没有人敢上去欺辱她。
但孟允抒心里却五味杂陈。
她本不用这样,她本不该这样。
像是为了呼应孟允抒纷乱的思绪,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女子的脚步声、哭喊声绕作一团,她难以从中分辨她们在说些什么。
梅姨娘回头望向门口,她的贴身丫鬟随即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梅姨娘身边,同她低声耳语一阵。
梅姨娘的神色一滞,失声惊叫道:“怎会如此?”
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而后很快变为失魂落魄。她瞥了一眼孟允抒,神情凝重地向丫鬟交代道:“我先过去看看,你们在此地盯紧竹君,不得让她离房半步。”
她的话音未落,就急匆匆地起身出了门,只留下屋里屋外的丫鬟监视孟允抒。
这场风波来得太快,孟允抒现在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境地,完全没搞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从梅姨娘的表现推断,府里应当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自她来到张府,还从来没见过梅姨娘显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神色,更是从没见过她失态的模样。如今她的反应如此激烈,这让孟允抒心中也颇为忐忑。
孟允抒抬眼环顾四周,那些丫鬟将这间偏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使她现在心急如焚,也无法从此处逃脱去探明真相。
于是,她只好坐在原位,以逸待劳。
不多时,梅姨娘的贴身丫鬟再度来到偏房,但这一次她是来找孟允抒的。
“竹君,梅姨命我们将你带去汇芳斋。”
汇芳斋是西院中的一处独院,和孟允抒所居住的地方一样,那里也住满了府中最底层的女子,菡萏的房间就位于此处。
孟允抒被她们按住胳膊带离房间,她犹疑地扫了眼面前的众位女子:“汇芳斋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为她解惑,她只得到了一句“待会你就明白了”的回答。
随着孟允抒逐渐接近汇芳斋,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在那些丫鬟带她上楼时,这份惶恐达到了巅峰,几乎让她没有勇气向前挪步。
她所走的这条路正通往菡萏房间的方向,随着她一路向前,耳畔的哭声也由模糊变得清晰。
最后,她们在一间房屋的门前停了下来,那些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孟允抒感到如坠冰窟。
这是菡萏的房间。
她压下心头那些不妙的猜测,跟着前面的几个丫鬟进了屋。
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孟允抒忽而感到一阵眩晕。她的眼神仿佛失了焦,只依稀分辨得出屋内挤满了姿容佚丽的年轻姑娘,她们或低头垂泪,或沉默不语,或嚎啕大哭,里三层外三层地聚拢在床前。
她听不清丫鬟说了什么,但在她们的话落音后,面前的这些姑娘纷纷四散开来,将床上的景象展示在孟允抒面前。
看到梅姨娘怀中的那个人时,孟允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被摔得粉碎。
“菡萏。菡萏!”
她不管不顾地扑到床边,将菡萏的脸与自己的脸庞紧紧相贴。冰凉的触感诉说着菡萏了无生气的事实。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孟允抒的眼中滚落,滴在菡萏素净的面容上,正如一片缀着晨露的荷叶。
“为什么?”孟允抒为菡萏拭去脸上的泪水,她的面色因此而愈发苍白。
孟允抒双唇颤抖地看向静坐在一旁淌泪的梅姨娘,几乎是嘶喊着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梅姨娘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室内的众位姑娘。
“你们都先下去吧。”
在所有人都退出房间后,梅姨娘低声为眼前的情况作出了解释。
“不久前一个姑娘来找菡萏帮忙干活,一推门便发现菡萏悬吊在房梁上。接着她赶紧喊来众人,我收到消息后便赶来此处。”
孟允抒撩开菡萏的衣领,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暗红色的勒痕,印证着梅姨娘所言非虚。
“不对,这不对。”孟允抒神情恍惚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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