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约低垂着头,闷声道:“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致少功兄殒命于此,请殿下责罚。”
孟策纵没有说话,他解下身上的鹤氅,覆于吴绩身上。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见到同行挚友冰冷的尸体了,自秦徵以来,这一路走来好像一直在有人倒下。
令孟策纵心惊的是,他已经逐渐没有最初目睹秦徵死亡时那样天昏地暗的痛苦了。他仍然会为吴绩的死而悲痛,但这份悲痛却是清醒而克制的。
孟策纵突然很恐惧他有一天会习惯身边人的死亡和牺牲,他甚至不会因为裴瑗或者姚约的死而落泪。
一穿着绛色直裾袍之人不疾不徐地从后堂走出来,他从容有度地朝孟策纵深深一揖:“臣裴歆见过雍王殿下。”
“裴大人,吴涿令是本王的故吏。他身遭横祸,本王心甚戚戚。冒昧前来,裴大人想必不会怪罪。”
裴歆见孟策纵语气无波,面上也只有淡淡惋惜的神情。他一时有些摸不清这个人对雍王殿下的份量到底如何。
他含笑道:“雍王殿下对故吏尚留心关怀,无怪乎玄甲军对殿下誓死效命。只是吴涿令年纪轻轻,在涿县治绩卓然,连陛下都有所耳闻,此番召其入京,正是大有可为的时机。谁承想竟在洛京西郊为流寇所害,实在可惜可叹……”
裴歆看着吴绩年轻的面容,约莫与弟弟裴瑗差不多大的样子,眼神中的惋惜之情倒不是作假。
孟策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裴大人说吴少功是被流寇所害?”
“吴涿令随身的行李均已不见,连他与随从小厮的外衣里衣都被解开翻查过,确为图财不假。”
“在裴大人的治下,洛京竟有流寇作祟?”
“殿下不知,数月前河东安邑有暴民聚山为寇,甚至攻占县衙,抢了不少囤积的县粮。所幸河东郡守及时派郡兵镇压,才没有造成大乱。多数暴民都被收押下狱,有部分人趁乱逃脱,在三辅流窜。因他们人少,每回出手动静不大,无非是抢劫过路的商人或城中的富户,官府便没有出动大批人马搜捕。只是没想到,他们竟逃窜至洛京,还敢杀害朝廷命官。”
裴歆面露苦笑,”吴涿令是陛下要见的人,他被害之事已上达天听。不瞒殿下,其实方才陛下便将我叫过去申斥过一番。现下我只能尽快找出杀害吴涿令的真凶,聊已将功赎罪。”
“裴大人当真相信吴少功是被流寇所害吗?”孟策纵声音低沉,裴歆敏锐地嗅到几丝危险的气味。
裴歆一向不喜裴瑗与雍王关系过近。
这一方面是因为河东裴氏向来不涉党争,以明哲保身为上。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直觉地感受到,雍王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和他谋大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当然没多相信往常在三辅流窜的匪寇这几天正好到了洛京,又正好遇上了进京的吴绩,这群人又正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道截杀朝廷命官。
只是这桩得罪人的差事落在了他头上,那流寇作祟就是最不得罪人的结果。
裴歆脸上依旧挂着滴水不漏的笑意:“臣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是如何。”
孟策纵现在知道裴瑗表面洒脱不拘,实则八面玲珑的本事是从何而来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早已面无生气的吴绩,然后对裴歆道:”少功泉下有灵,也会感激裴大人为他沉冤得雪之劳。那就有劳裴大人费心,若有需要,裴大人来雍王府便是,本王随时恭候。”
“职责所在,不敢言劳。”说罢,裴歆跟在孟策纵之后,恭敬地将其送出了司隶府。
孟策纵在雍王府前下马后才对姚约说:“暗中护送少功的人还活着吗?”
姚约道:“一人已死,一人身负重伤,好在还活着。这两人均是玄甲军中的好手,他们在护送少功从幽州进京的路上一直平安无事,直到进入洛京才遭受伏击。”
姚约一向平和淡然,此刻却陷于因己之过害死朋友的极端悔恨之中,“少功受召入京,我本以为不该有人敢刺杀皇上召见之人。所以,令人暗中护送无非是以防万一。谁料竟真有胆大包天之人敢出手,甚至敢在洛京动手。如果我当时多派几个人护送,少功兄也不至于此……”
孟策纵听出了姚约这番话中极不合理的一点,他问道:“你是说少功一路无事,直至洛京才有人动手?”
“是,活下来的护卫说正是因为一路无事,二人均放松了警惕。进了洛京,更是以为已经顺利抵达。却没想到了洛水畔,变故陡生。行刺之人有五人,身手不凡,训练有素。方才裴大人所谓流寇,实乃无稽之谈。乡民落草的山匪绝无此身手。一名护卫身死后,另一名护卫也被砍伤后昏死。少功他……”姚约不忍说下去,但他终归是心思敏锐,瞬间明白了孟策纵的怀疑。
“行刺之人的人数和本事,都远在两名护卫之上,没必要故意延宕时机来使其放松警惕。且从幽州进京的路上,崇山峻岭、羊肠小道无数,在哪里动手都比在天子脚下动手更合适。”孟策纵细细抚摸着赤骥顺滑光亮如赤缎般的鬃毛,赤骥温顺地拱了拱他的手,而他的眼神里却透着冰冷的寒意。
姚约道:“如果有人是因为那件事才对少功欲除之而后快,那一定是越隐蔽越好。到洛京动手,似乎要故意闹大一般,生怕陛下不知道这件事。”
孟策纵眼眸一暗,姚约的话让他没来由地想到清普寺一事。
“少功的死没那么简单。无论是谁,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会让他后悔动我的人。那个护卫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没说两句话就昏过去了,现下还在昏睡。是否需要大夫用药让他醒过来回话?”姚约问道。
孟策纵犹豫片刻,道:“算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令大夫好生照看,待他醒来再问吧。”
在孟策纵一行人走后,裴歆才对身旁司直道:“你派一经验老到的仵作,仔仔细细地给吴绩验一遍尸。有什么线索,密来报我。”
司直不敢怠慢,立即派了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仵作来给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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