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住了月亮,夜色沉沉。
前几天还张灯结彩的张家庭院,如今只余下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幢幢鬼影。
两个武师站在院墙角落处一棵高大的老槐树下,低声交谈。
胖武师操着公鸭嗓发愁道:“铁哥,我看张家这艘大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树倒猢狲散,咱哥俩是不是也该早点琢磨琢磨出路了?”
被称作铁哥的汉子身材精悍,闻言立刻警惕地抬头四顾,一阵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飒飒作响,他随意一瞥,然后收回视线,压低声音呵斥:“噤声!隔墙有耳,别瞎说!”
胖武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哪儿瞎说了?张老爷横死,连个摔盆儿打幡的亲骨肉都没有,新夫人肚子里那团肉,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能不能顺当生下来呢……这诺大的家业,嘿……”
铁哥脸色一沉,语气严厉:“好了! 这等事岂是你我能妄议的?祸从口出!赶紧去巡你的夜,东院那边该换岗了。”
他推了胖武师一把,催促他离开。
胖武师被推得一个趔趄,不满地嘟囔:“就你勤快!自张老爷去后,老夫人就请了几十个武师三班倒,还有几百个健仆日夜护卫,这阵仗,别说小毛贼,就算鲁智深再世来了,也得当场跪下喊爷爷饶命!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送死?”
“闭嘴!再多嘴老子抽你!” 铁哥显然被他的口无遮拦惹恼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胖武师缩了缩脖子,嘴里依旧无声地抱怨了几句,这才慢吞吞地挪开步子。
直到两人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远处曲折的回廊尽头,槐树茂密的枝叶间才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仿佛一阵微风吹过。
若是有人此刻仰头细看,或许能在摇曳的叶影缝隙中,看到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连呼吸都压到了微不可闻的境地。
“啊呀呀……”
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裹挟着微热的吐息,如同羽毛般轻轻搔过江明熙的耳廓, “瞧瞧这阵仗,铜墙铁壁,飞鸟难渡。二少爷,现在打退堂鼓溜之大吉,还来得及哦?”
高鸣翎的声音里满是玩味,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大戏。
江明熙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面无表情地抬手,用指关节重重蹭了蹭被气息拂过、有些发痒的耳朵。
下一瞬,她身体骤然放松,像蓄满力道的山豹,无声无息地从丈许高的枝干上滑落而下。
足尖在即将触地的刹那精准发力,身体微蜷,整个人已如鬼魅般隐入墙根的阴影里。
几息之后,一道更迅疾的风声贴着树干落下。
江明熙头也不回,沿着墙根阴影疾行数步,身后却未闻足音。
她脚步微顿,疑惑侧首。
恰在此时,乌云散开,清冷的月辉泼洒而下,瞬间照亮了高鸣翎的脸庞。
那双在暗夜里本就亮得惊人的眸子,此刻更是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兴奋,灼灼生光,眉峰也高高扬起。
“跟上。”江明熙无声地动了动唇,眉头微蹙,带着一丝无奈。
高鸣翎眼底笑意一闪,足尖在青石板上轻巧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倏然从江明熙身侧掠过,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这厮还偏过头,眼尾斜睨,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无声的唇形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跟上。”
江明熙撇了撇嘴,懒得理这个幼稚鬼。
两人如同两道贴地游走的阴影,沿着精心计算的路线,在假山、回廊、月洞门之间快速穿梭,每一次停顿、每一次移动都精确地卡在守卫视线扫过的死角。
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在两人周身。
就在两人即将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花圃,靠近灵堂所在的西院时,异变陡生。
“咕噜噜——”
一声清晰、悠长、在死寂夜晚显得格外突兀的腹鸣,猛地从江明熙身边响起!
她猛的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高鸣翎。
高鸣翎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他捂着肚子,又羞又急地小声解释:“晚上没吃……”
江明熙迅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声音已经引来了巡逻守卫的注意。
不远处一支刚刚转过拐角的巡逻小队脚步猛地一顿,为首的精悍汉子警惕地低喝:“什么声音?谁在那里?!”
江明熙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小李,大柱,你们去太湖石那里看看。”
高鸣翎歉意地看了江明熙一眼,然后眸中冷光一闪,摸上腰间的盒子炮,显然已经做出了决断。
江明熙现在差不多明白上辈子高鸣翎是怎么翻车的了。
她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在高鸣翎焦急中带着疑惑的眼神里,江明熙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捏住了鼻子,脖颈喉部的肌肉以一种奇特的韵律瞬间绷紧调整,再开口时,一个惟妙惟肖、带着浓重鼻音和沙哑腔调的“公鸭嗓”猛地响起,语气急促,充满了窘迫和焦急:
“哎哟喂!铁哥!铁哥是你吗?是我啊! 倒霉催的,晚上贪嘴吃了隔夜的米糕,这肚子……哎哟……不争气啊!拉……拉裤子里了!臭死个人!”
高鸣翎猛的扭头瞪着江明熙,力气大到几乎要闪了自己的脖子,满脸不可思议。
江明熙淡定地继续用公鸭嗓叫道:“铁哥,好铁哥,江湖救急! 快帮兄弟去我屋里拿条干净裤子来!就在床头那包袱里!求你了铁哥!”
为首的守卫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低声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烦躁地挥挥手,对旁边一个手下说:“你,去他屋里给他拿条裤子!快点儿!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罢,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带着剩下的人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继续巡逻,嘴里还骂骂咧咧。
危机解除!
江明熙和高鸣翎如同两尊石像,紧紧贴在花圃旁太湖石冰冷的阴影里,直到那队守卫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高鸣翎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过头,看向江明熙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简直和那死胖子的公鸭嗓一模一样,你怎么做到的?!”
江明熙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额角渗出的冷汗被夜风吹得冰凉。
她抬手抹了一把,声音依旧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是什么人都能模仿。他声音太有特色,公鸭嗓加鼻音浓重,破锣似的,抓准了特点就容易。快走,时间不多。”
她没再多说,示意高鸣翎跟上,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朝着灵堂的方向无声潜去。
高鸣翎看着江明川的背影,脸上浮夸的激动潮水般褪去,此时他心中五味杂陈。
方才,他已经打算好了主动引开守卫,并也为此做好了舍命在此的准备。
却没想到,竟然是刚认识不久的江明川救了他一次。
打从记事以来,高鸣翎就孤身一人在江湖闯荡,他也向来是给别人兜底的人。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别人兜底的滋味。
而这个给他兜底的人,还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
这让高鸣翎不由得生出一种挫败感。
江明川比他沉着冷静,比他足智多谋,身手很好,还有这样出神入化的伪声技巧。
高鸣翎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
被江明川救了,他心里自然是感激的,但是在感激里,又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不服输的竞争欲,如此多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导致他的表情也别别扭扭的。
此时他不由庆幸,还好现在天黑,江明川应当看不出来他表情里的异样。
……
绕过最后一重守卫森严的月洞门,肃穆阴森的灵堂终于出现在眼前。
惨白的灯笼挂在廊下,将“奠”字映照得格外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烛和纸钱焚烧后的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臭味。
灵堂大门虚掩着,里面烛火摇曳,映照着巨大的黑色棺椁和层层叠叠的白幡。
江明熙和高鸣翎如同两道轻烟,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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