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襄起初依旧不肯开口，但方孟春循循善诱，总算是问出了点端倪。

原来是邓含说了些话，让穆襄开始怀疑是有人通过饮食害自己，她的身体才会每况愈下。

穆襄明面上说不信，把邓含赶了回去，心底里却无法抑制住猜测，实在是不敢用东厨送来的饮食。

方孟春安慰道：“殿下放心，送到这边的饭菜，都会有专人尝过的。”

但穆襄还是不愿意，她道：“若是慢性的毒呢？尝食的人并不固定，偶尔一两次吃不出问题。就算有问题，发病也不会比体内日积月累许多毒素的我更快。孟春，我这次多半是真的命不久矣……”

方孟春终于知道硬劝是没用的，便提出由她亲自去掖庭找信得过的人，再做点简单的饮食，途中她会时刻盯着，不让任何有人可乘之机。

穆襄勉强答应了。

方孟春在东厨认识的人尚且不多，思来想去，若是要保险一点，还是得找洪令月。

院中正在忙着清点食材的女官听到方孟春念出洪令月的名字，朝着里屋高喊了一声：“阿洪！找你的！”

掖庭内女官宫人无数，交情普通的同僚间很多时候记不清名，就干脆以姓相称。像洪令月，在正式点的场合会喊洪女郎，随意些的就直接喊“阿洪”了，更显得亲昵。

洪令月很快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是方孟春，很是惊喜：“公主，可是我阿兄他又来信了？”

在方孟春的帮助下，洪令月终于和流放北边的兄长联系上了，一年互相能寄个几回信，二人也因此熟稔起来。

“让你期待落空了，这次不是。”

方孟春怀着歉意，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洪令月道：“没问题的。现在没那么忙，既然是皇后有需，马上就能给安排好。”

“不会给你们造成不便吧？”

“多的是比这要求刁钻百倍的。你有所不知，建始殿那位，可麻烦了。”

方孟春会心一笑：“你们辛苦了。”

“说不得辛苦。”洪令月绑好袖子，道：“公主跟着我这边走吧。”

方孟春这段时间虽然疏忽了皇后这头，可对于穆襄平日里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以及医师嘱咐过的忌口，依旧是如数家珍。

先做碗白粥，再用穆襄喜欢吃的冬瓜煮点清汤。

洪令月边记边说：“要些时间，皇后那边可等得了吗？”

“皇后最近胃口不大好，刚好得要慢慢烹煮的才好。”而且方孟春赶来掖庭之前，已经叫樱桃找了点穆襄勉强愿意吃的东西垫肚子了。

洪令月点点头，没有追问具体发生了什么。

最近掖庭里总有人传说穆皇后已经不大行了之类的话。仲内司强调了几回，还抓了几个人罚，但压不住女官和宫人们八卦的心。现在依然有人在私下讨论，顶多就是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而已。

空穴来风。洪令月知道这种话能传出来，不会没有一个由头的，哪怕是有人刻意捏造。

如今也确实也能看出穆皇后的身体是真的不太好了。

洪令月叫了两个空闲的厨娘来，支使她们准备，又请方孟春在一旁守着，自己也亲自督促。

出了杜春儿那次事后，东厨的人小心谨慎了许多，凡是给后妃准备饮食，过程中得至少有额外一人在旁监督。

粥和汤都需要耐心地等上许久，洪令月便在身旁的柜子拿出一碟点心，递给方孟春。

“贵嫔那边最近喊着要吃点心，但常有的种类她都不满意，因此最近这边都在试着做新的。做得多了，都得我们自己分掉。这盘是早上刚做的，味道还不错，公主要不也尝一点？”

“多谢。”

方孟春接过，她早上没应李蕙蒨的邀请，放弃了嘉福殿的早膳，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不是那种容易掉渣的点心，而且小巧得一口一个。方孟春和洪令月分着吃了，同时仍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炉前的两个厨娘。

过了许久，粥和汤终于都出锅了。在方孟春和洪令月的眼皮底下，掌厨的先取一小份试吃，再有专门尝食的人来试。这是常规的流程，不光是为了试毒，也是为了尝尝味道，避免酸甜不适中。

确认无误后，粥和汤分别装进罐中，与食具一同被装进木制的食盒里。洪令月亲自拎着，跟着方孟春前往北宫。

樱桃正在殿内来回踱步，见二人来了，忙拿过洪令月手里的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

服侍穆襄进食这种活，樱桃是不愿意让给方孟春的。

洪令月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眼神却总往皇后身上飘。她虽然不懂医理，但也看得出皇后的气色确实糟糕。可要说是将死之人，那也不至于。

看着穆襄终于肯吃东西，樱桃如释重负。

方孟春却心情复杂地看着穆襄强打着精神吃粥饮汤，不知该高兴还是沮丧。

她已能基本确定穆襄的结局了。

掌权的太后听上去威风，却也难当，首先必须得就是得活过皇帝，这可就筛掉了一大批人。生了皇子的皇后，最后却没当成太后的，纵使有几人是遇上难以三言两语说清的风波，但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先于丈夫逝世。

更何况她知道将来的皇帝是许太后的亲生儿子，那么方永估计也没活过他的父亲。只是这对体弱的母子在医疗条件恶劣的古代，短寿实属正常，未必是人力所能挽回的。

穆襄吃完一半，摆摆手，樱桃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剩下的放到一边。

洪令月出言提醒：“虽然眼下天气不算太热，但食物若是放得久了容易坏，最好还是不要吃了。”

穆襄点点头，虚弱地说：“不过是放在那里备用。孟春，你送送洪女郎吧。”

方孟春带着两手空空的洪令月走出殿外，小声解释道：“皇后是想着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留着的能以供检验。”

洪令月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小心一点也好。”

“是，她现在很多东西都吃不得，饮食上是该注意……怎么了？”

见洪令月的脚步越来越慢，方孟春回过身去，奇怪地看着她。

洪令月迟疑地说：“阿姜昨日休假来找我，和我说了些事……公主，最近宣光殿中可有什么不对劲？”

方孟春反问：“阿姜说了什么?”

洪令月很是纠结：“我也是道听途说，不好乱讲。阿姜说她去建始殿送衣服时，偶尔听到了殿里的人在谈论什么。具体的，她也没和我说清。总之……公主最近还是多留意些吧。”

“建始殿？”

是谁，说了什么？和她有关，还是和穆襄有关？

洪令月急忙补充道：“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确有其事。”

方孟春拍了拍洪令月的肩：“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把你跟我说了的这件事说出去的。”

仿佛被这句有点绕的话弄晕了，洪令月只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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