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越山擢为天子亲卫的敕令是年后才颁下来的。
当了天子亲卫后,日子过得比往日要繁忙许多。除了日常的当值外,她还要在天子坐朝时,在御座旁边候着。
惊蛰过后,天气渐暖,宫中的枯树抽出新芽。上朝的官员都开始换上了轻薄些的官袍,谢时安也换了件袴褶的常服,方便朝后去延英殿后头的辟出来的一处马球场练习骑射。
宣政殿中,朝谒之后,便是正牙奏事和上封事。这段时日,宫越山能明显感觉到谢时安的变化,他比从前能更从容自如地应对官员的封事。齐相有意锻炼他,在廷议群臣争辩时,也尽量让谢时安做最后的裁定者。
宫越山在谢时安旁边,她能看出谢时安还是有些紧张和不自信的,但他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慌张。
下了朝后,齐承方道:“陛下今日做得十分好。”
谢时安惶恐道:“是齐相平日教诲得好。”
齐承方没接话,只道:“陛下今日温习了昨日的课业后,便同二郎君去骑射吧。”
“是。”
宫越山跟着谢时安回了延英殿。殿中书架上安置着一袋袋的帙袋,袋中的书轴上皆坠着象牙做的签子。这些书都是谢时安亲手誊抄的,谢时安学得认真细致,会用朱红笔写下自己的心得,然后给每卷书做好不同颜色的牙签。
今日天气好,延英殿窗户大开,门口原先垂着的御寒的厚重帘子都换成了轻便的竹帘,内侍将竹帘卷起,阳光照进来,殿内亮堂堂暖融融一片。
宫越山想起去年冬日入延英殿时的情形,那时殿门紧闭,气氛十分压抑,与今日很是不同。
初春时节的风捎着凉意,吹得纸页哗啦啦地动,春光从菱花窗的空隙处漏下来,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谢时安一动未动的,在仔仔细细地温习昨日的功课。
他其实进步很快,只不过因为年幼时没和其他皇子那般在宫中学堂长久的学习,后来更是无甚么时间和机会去接触这些东西,因此在初学时候磕磕绊绊许多。齐相要求严格,一开始谢时安表现得十分糟糕,经书读不懂,更别说背下来。齐相问他策论,他搜肠刮肚想不出几个词,看见齐相那张沉得要吃人的脸,谢时安又愧疚又害怕,只能更努力地去学习。
如今,几个月下来,他渐渐觉得不似从前那般吃力。
宫越山坐在不远处的圆墩上,太阳暖融融地流下来,蒸得面上有些发热。她闲来无事,本来是看对面那棵刚抽芽的树上麻雀蹦跳着相互啄嘴,后来那两只小麻雀扑腾飞起,落到了窗棂前,她目光跟着移动,再往下挪几分,就到了谢时安身上。
她见他这般认真,一颗心反倒也慢慢平静下来。她记得,从前在河西的时候,天气也是这般好,阿弟初学得识字,一个劲儿地要拉着她一道读书。她刚从校场回来,拿着一张小弓兴致勃勃的。阿耶怕她伤着人,不肯给她箭矢。她索性拉空弓,瞄着廊下过往的人,眯起一只眼,一手拉弦,口中还学着箭矢破空而出的声音。
庭中来往的婢女见着她,都是笑意盈盈的,夸:“女郎好箭法。”她很是自得,拉得愈发起劲。
忽然,衣角似是被人牵动,她低头一看,见阿弟拿着一卷书,说:“涣娘,我会念诗。”
涣娘正在兴头上,往后退一步,瞄准了这小娃娃。随着她放弦的动作,那小娃娃大叫一声,啪的一声歪倒在地,好像当真中矢负伤。
涣娘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然后又撒开腿,往外跑。
阿弟睁开眼,见人跑远了,十分焦急地爬起来,追着她,奶声奶起喊:“涣娘,涣娘,我会念诗,你听我念诗。”从他知道她的小名叫作涣娘后,这小崽子就不再喊她阿姐了,学着旁人,喊她涣娘。对此,她十分不满。
她在前头跑,小崽子在后面追。
庭中的人都笑着看戏。
最终,还是她过了这个疯劲儿了,才停下来,站在远处,等阿弟过来抓住她。
她将小弓交给婢女,让她放入卧房中好生收着,这是阿耶给她的礼物。
涣娘牵着气喘吁吁的阿弟进了屋中,有些威严地道:“以后要叫我阿姐,不许喊我涣娘。”
小崽子只笑嘻嘻的不说话。
她拿过他手中捏得发皱了的书卷,摊开了,道:“你念给我听听。”
“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1】”他仰着头,声音十分脆亮。
“唔,不错。”她点头称赞,指着纸上旁边那处,道,“喏,继续念。”
小崽子踮起脚,她将身子放低了下。阿弟看着,张口继续念,但有些磕磕巴巴的,“蓬头——稚子学——”方才那首诗他念得这般流利,是因为阿娘昨天夜里教他的,他今日又翻来覆去地拉着婢女念给他听,才学得很好。阿姐指着的这首诗,他还未学。
涣娘笑了一声,教他往下念:“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2】”
阿弟跟着念一句,她又教下一句:“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2】”
她教一句,他跟着念一句,两人乐此不疲,最后索性坐在屋前的石阶上,放声诵读。太阳往上攀,日头越发炎热,石阶好似都要冒出一层热烟。
婢女见她二人红扑扑的流着汗的脸颊,一面扇着蒲扇,一面又送来茶水,道:“小女郎,带着小郎君回屋重歇歇罢,莫要中暍。”
姐弟俩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歇。
阿耶和一众武将刚从回廊下经过,本来神情严肃地要去中堂议事,见了她姐弟二人,都笑着看住,胡叔笑道:“好,将来河西崔家要出两位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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