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小说网

第六十七章:寻妻护女


笑笑那场酣畅却碎心的痛哭,像震后未歇的余波,在1993年县城的冷冬夜里撞得人心尖发颤。
寒气顺着水泥地缝蛇似的钻上来,冻得林凡脚底板发僵,每动一下都像踩着碎冰碴,咯得脚跟发麻;
他裹着的旧棉袄领口磨得起了球,灰扑扑的绒毛黏在衣领上,风一吹就飘,棉袄里子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贴在脊梁上发僵,风还从袖口灌进来,冻得胳膊肘起了层鸡皮疙瘩——
没通暖气的屋子,连空气都凝着冰碴,吸进肺里像吞了碎玻璃,疼得他忍不住咳嗽,咳得胸腔发紧。
窗外县五金厂的夜班哨声刚落,风就卷着碎雪粒砸在玻璃窗上,“沙沙”响得像有人在暗处翻旧报纸,又像谁在轻轻磨牙,远处巷口还传来两声狗叫,“汪汪”两声又倏地停了,
倒显得这夜更静。笑笑蜷缩在打补丁的棉被里,小鼻子冻得通红,鼻尖悬着颗晶莹的鼻涕珠,要掉不掉的,偶尔还“吸溜”一声往回咽;
睡梦中时不时抽一下,眼泪把蓝布枕巾洇出一小片湿痕,林凡伸手摸了摸,凉得刺骨,像揣了块刚从雪地里捡来的冰,指尖还沾了点枕巾上的棉絮,糙得发痒。
这模样像根细针,轻轻扎进林凡心里,扎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他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蹭过棉被上的补丁——
那是苏晚晴走前连夜缝的小熊,耳朵处的针脚原本密匝匝的,如今被笑笑蹭得发毛,露出里面的白棉絮,糙得刺他手心发痒,像有根细刺扎在肉里,不疼却磨人。
他忽然想起苏晚晴缝这补丁时的模样:当时台灯昏黄,她坐在桌边,手指被针扎了下,赶紧含在嘴里吮了吮,眉头皱了皱,又继续缝,针脚歪了两处,她还拆了重缝。
他盯着天花板数裂纹,数到第三十七道时,摸出兜里的烟盒:捏得发皱的“红牡丹”烟盒,“红牡丹”三个字被蹭得模糊,边角都磨白了,里面只剩三根烟,烟身被压得有点弯,
烟纸还沾了点他口袋里的机油灰。打火机“咔嗒”响了三次才窜出火苗,第一次火苗刚冒就被风吹灭,第二次没气,第三次才窜起橙红色的火舌,颤巍巍地舔着烟纸,烧出一点焦边。
烟味混着屋里的霉味吸进肺里,呛得他猛咳两声,咳得眼泪都快出来,手里的烟也抖了抖,烟灰掉在棉裤上,他赶紧用手拍掉,留下点灰印。烟蒂往缺了口的搪瓷缸里一摁,
“滋”的一声,火星溅起来又倏地凉透,缸底积着的烟灰被震得飘了飘,像他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盼头,刚亮就灭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像厂里报废的旧齿轮,齿牙上锈迹斑斑,转起来“吱呀”响:
以前总拿“五金厂搞技改忙”当借口,把脑袋埋在图纸和零件堆里,满手的机油味盖过一切,假装“妈妈”这个缺口能被加班和报表填上。
可现在才懂,逃避就像给生锈的零件涂黄油,看着油亮,底下的锈早烂到根儿了;再拖下去,笑笑心里那道缝怕是要成鸿沟,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跨不过去,到时候他连缝补的机会都没有。
天刚蒙蒙亮,巷口卖豆浆的老王踩着露水支起摊子,铁皮桶往地上一放,“哐当”一声,桶边沾着的隔夜豆浆渍冻成了白霜,震得地上的雪粒都跳了跳,惊飞了墙根下蜷着的麻雀,
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远,还留下几根灰羽毛。老王弯腰支摊子时,腰间的旧皮带“咔嗒”响了一声——皮带扣松了,他顺手拽了拽,把皮带再勒紧一扣。
煤炉里的煤块烧得通红,冒着淡淡的蓝烟,烟里混着点煤渣的焦味,吸进鼻子里有点呛;豆浆熬得发焦的香气裹着热气飘过来,扑在脸上暖乎乎的,对比手里的凉,倒让林凡觉得指尖都活过来了。
铁皮桶上的锈迹被白气裹着,晕成一片模糊的棕黄,看不清纹路,桶口还挂着半根没洗干净的豆浆勺,勺柄上的木把裂了道缝。
老王用粗瓷碗舀豆浆时,指节因为天冷泛着青,碗边有个小豁口,是以前摔的,碗沿结着层薄霜——
他哈了口白气,“呼”地吹在碗沿上,白气在碗沿绕了圈,霜化成小水珠,顺着豁口往下滴,滴在地上的雪上,融出个小坑。他哑着嗓子吆喝:
“热豆浆嘞——”声音裹在寒气里,飘不远就散了,像被风咬碎了似的,还带着点晨起的沙哑,林凡站在远处听着,觉得这声音比厂里的汽笛还让人安心。
林凡轻轻给笑笑掖好被角,被角上的小熊补丁洗得发灰,棉絮都露了边,针脚处还沾了点笑笑的饭粒,干硬在上面;
指尖蹭过笑笑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像根冻僵的小萝卜,皮肤凉得像摸了块冰,他赶紧把那截手腕塞进被里,还往被角压了压,怕风再钻进去,心里想着:明天得给孩子加件毛衣,哪怕是拆了自己的旧毛衣改。
他坐在窗前,就着晨光摸出最后一根“红牡丹”,烟丝还掉了两根在裤缝里,他用手指拈起来,放进嘴里抿了抿,有点涩。
点燃时,烟卷烧得“滋滋”响,火星一点一点往下落,烟灰掉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他盯着烟头上的火,忽然想起苏晚晴以前的样子:
在县纺织厂当挡车工那阵,天天穿着沾满棉絮的浅灰工装,工装袖口磨破了,她用同色的线缝了个小补丁,领口被机器磨得发亮,
棉絮粘在上面像撒了层白霜,总蹭得她脖子发红,留下点细印子;
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吃饭时筷子都捏得紧,米粒会掉在工装上,她捡起来塞嘴里,说“别浪费”,像是连饭都要攥进手里,生怕少吃一口就扛不住夜班。
那时候她总揣着块硬邦邦的馒头,饿了就啃两口,馒头渣掉在口袋里,回家还会掏出来给笑笑吃。
可现在呢?
米黄色的风衣下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点尘土,烫得蓬松的大波浪卷搭在肩上,发梢还沾了点发胶,硬挺挺的;
脸上架着副太阳镜,镜片反光,能看见林凡模糊的影子,他盯着那影子,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连她的眼神都看不清——
活像从广州来的录像带里走出来的人!
县城里哪见过这阵仗?
穿风衣的不是供销社主任家的千金,就是刚从南方倒腾货回来的倒爷,
苏晚晴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把烟屁股摁在窗台上,窗台有层薄灰,烟屁股摁上去,灰粘在烟蒂上,留下个黑印,他手指蹭了蹭,灰留在指腹,搓一下就成了细沫。
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油的棉絮,又闷又沉,喘口气都觉得重,连带着胸口都发堵,他想咳嗽,又怕吵醒笑笑,只好憋着,憋得眼角都有点红。
首先得把线索捋清楚。林凡掐了烟,从抽屉里翻出儿子用剩的作业本——作业本封面画着个小太阳,是笑笑用红铅笔涂的,颜色都褪了——
撕了张纸,纸角还带着橡皮蹭的灰,蹭得他手指有点痒。撕的时候不小心把太阳边撕缺了一块,他心里紧了下,把缺角往手心折了折,怕笑笑看见心疼。
铅笔头在纸上戳得“哒哒”响,铅笔芯断了两次,他用牙咬了咬铅笔头,把断芯吐在地上,再继续戳,戳出好几个小坑,手还带着点抖:
身高大概一米六五,比县百货大楼玻璃柜里的塑料模特矮小半头,那模特穿的蓝布褂子还沾着灰,领口处的纽扣都掉了一颗,模特的脸被小孩用彩笔涂了道红杠,擦不掉;
烫发是“大波浪”,县城里只有文化馆旁边的“爱美发屋”能烫出这样式——
上次路过时,隔着玻璃听见里面吹风机“嗡嗡”响,混着老板娘用蹩脚的上海话打电话:“烫一次八块,不还价!”
还传来客人的说话声,“烫得卷重点,像广州来的”,老板娘应着“晓得了,保证洋气”。
八块钱,抵得上纺织厂女工两天的工资,苏晚晴以前连五毛钱的雪花膏都舍不得买,每次都是用林凡的蛤蜊油,说“凑合用”;
墨镜是“太阳镜”,去年县电影院放《英雄本色》后,街上小年轻都戴,镜片上沾着灰也舍不得擦,可女人戴的少,大多是怕别人说“洋气过头”,
上次林凡还看见隔壁的小芳戴了次,被她妈骂了顿,说“不正经”;米色风衣最显眼,林凡记得赵经理的媳妇有一件,是她弟弟从深圳捎来的——
上次赵经理请客,他摸过那风衣的料子,滑溜溜的像绸缎,赵经理媳妇说要五十多块,当时他还咋舌:这钱够给笑笑买两双棉鞋,还能剩点买糖,买那种裹着透明糖纸的橘子糖。
这些特征跟三年前那个连雪花膏都舍不得买的苏晚晴,差得比五金厂的新旧设备还远。可谁知道呢?1993年南下打工的人太多了,县纺织厂去年一下裁了两百多号人,
当时厂门口贴的公告是红纸黑字,被人撕了个角,风一吹哗啦啦响,有女工蹲在公告前哭,手里攥着饭盒,饭盒里的粥洒了点在地上,冻成了冰。
听说有个女工去广东半年,回来就穿上了黑皮鞋,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噔噔”响,比厂长的皮鞋还亮,路过时还会掏出个塑料壳的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烟,姿势比男人还熟练。
人嘛,经不住日子搓磨,就像厂里的零件,搁在不同的机器里,转着转着就变了样——有的磨得发亮,转起来“嗖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