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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融入

谢昭神色少有慌忙:“可有伤了寨民?”

“屋顶掀翻砸下来伤了两户寨民,好在并无性命之忧,郎中已经过去瞧了。”

谢昭凝紧的眉头松了松:“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陆听晚跟过去。

谢昭顾不上她,没说什么。

南角寨子的屋舍已在重修,受伤的寨民伤势不重,只是被砸下的重物压伤,上过了药。

“大当家。”寨民恭敬朝谢昭行礼,身后跟着的陆听晚,他们还没见过。

谢昭巡视一周屋舍,要重新搭建好屋顶,他多派些人一日时间便能修整好,只是眼下缺的并非人手,而是物资。

“大当家,寨子能用的草皮已经不多了,估计得下山采买才行。”属下说。

陆听晚才知原来这寨子物资贫乏至此,先前住的草舍她还觉过于简陋,如今这么对比起来,已算是寨子里不错的安排。

谢昭无奈让白图下山采买,只是来回耗时,屋顶入夜后也难修好,寨民要在这样漏风的木屋里度过寒夜,怕是要冻死。

陆听晚看着妇孺主动提议:“我那里还能挤一挤,大当家可让她们母女搬过来,我那能凑合凑合。”

至于男子,与匪军将就一晚就成。

谢昭本不想麻烦陆听晚,看她热心也不扫兴,爽快应下了。

待安顿好后,妇孺跟着陆听晚一道回了草屋,入夜后山谷的气候多变,北风吹过岩石,在谷底盘旋打转,呼啸不止,雪这两日止住了。

草榻不宽,三个人挤一挤勉强能睡下,陆听晚充满对白塔寨的好奇,包括谢昭这个人。

“听主事堂的人说,江姑娘是白二爷带回来的恩人,替大当家赚了不少银两。”妇人先闲聊起来。

“这儿的寨民为何对谢昭和白图如此敬重?”白日谢昭和匪军的举动,应证了一点,至少,他们对寨民是仁慈的。

“大当家二当家都是好人,山下的人说白塔寨是恶鬼,是丧尽天良的山匪,可是二位当家只是劫富济贫,从未伤害过平民百姓,村民害怕,是因那些被抢了货物钱财的商人,传出的恶语耸人。”

陆听晚望着草皮屋顶,若有所思:“可他们抢劫是真,商户的钱也是别人辛苦赚来的。”

“也许是吧,但大当家于我们白塔寨的寨民而言,就是大恩人。”

“白塔寨物资如此匮乏,为何你们不下山寻求能够耕种的地方安家呢?”陆听晚疑惑。

妇人拍着孩子哄睡:“官僚和富人侵占了我们的民田,还要抢夺我们的屋舍,若山下有能生存之地,我等为何又要跑到这苦寒之地生存呢?”

“这儿虽是条件苦了点,可没人欺压,也无需整日担惊受怕。”

潭州物产丰饶,陆听晚暗自猜测,按理说不应把人逼入如此绝境才是,难不成当地官府纵容富户压榨农户。

若因如此,少不了利益输送,京都天子脚下如此,更何况这天长水远,朝廷手伸不到,一方地方官员便成了土皇帝。

白塔寨里的地形,勉强能种些耐焊的农作物,生长周期短,平时勉强能满足温饱,一旦到了冬日,物资跟不上,寨子就要下山去抢。

若想往山里扩容耕地,也不是不能实现,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不过若山下当真与这妇人所说,怕是往后会有更多的农户被逼上白塔寨。

油灯在脸上画了影,她陷入沉思,天下苦难无处不在,她所到之处,所见所闻,都超乎她对大岚盛世下的想象。

在江陵虽不富裕,可一方官员还算作为,至少这种现象她未曾见过,又或许只是她还没见到。

朝中要臣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他们手握常人望尘不及的权势,又能如何呢?

远在京都的百姓受着荼毒,过着无人问津的苦日,交着厚重的赋税,却得不到朝廷丝毫庇护。

如程羡之所言,她并非是救世主,也别想自己能为谁改变命运,因为自己都难抓住的命运,更何谈他人。

陆听晚自知渺小如一粒尘埃,又怎能撼动山海。

翌日风停了,熹微时,谢昭来到木屋处,妇人和孩子已经回了屋舍,白图采买回来的草皮今日能重新披上。

没有风信每日辰时叫醒,陆听晚睡得安稳,也逐渐适应了草舍。

屋外敲门声惊扰睡梦中的人,谢昭的声音传入门缝:“江姑娘。”

陆听晚仿若幻听,撑着眼皮又合上去,门外再次唤道:“江姑娘,今日还请下山一趟。”

陆听晚这会彻底听清了,猛然坐起:“谢昭?”

“起,起了……”

陆听晚蹬靴,披了外衫,眼睛从门缝里望去,谢昭负手而立。

“下山做什么?”

“开门。”谢昭声音低沉。

陆听穿好衣裳,发丝还未来得及束,就随意散着。

木门开了。

寒意侵入外衫,陆听晚不由打了个冷颤,谢昭见她衣裳单薄,她刚来白塔寨,确实没有厚衣物,白图带她回来时,也不见她的包袱。她从京都连夜出城,什么都未收拾。

她发散下时,透着少女的灵动,立体精致的五官无需繁重奢华的朱钗点缀和加持,清澈的眸子转动,便能牵扯人心,谢昭望着她时,仿佛隔着一层云雾。

陆听晚咧着笑,似青要山涯上开出的一朵山茶,明媚动人,好不张扬:“我这还没梳洗,大当家要不进来等?”

谢昭挪动身子,站在风口,替她挡下了冲来的风,陆听晚被风舞动的发丝垂下来,落在肩甲处。

待她进去后,谢昭才跟进去。

“你不怕我做出什么事来吗?”谢昭不客气自己找了位置。

陆听晚披上那件深色男子外袄,长发一卷,一支木簪束成马尾,满不在意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若想对我做点什么,也无需等到今日。”

陆听晚在妇人那摸清谢昭为人后,便更不再惧怕他,倒是对此人生出几分敬意。

她在铜镜前束好发,转身问道:“又截获了什么货物?”

“不是。”谢昭打量着她这屋子,确实过于简陋,从陆听晚行为举止,妆容打扮,虽不像骄矜贵女,却绝非寻常人家女子。

对这种环境倒也不曾有过怨怼,又或许是她自知处境不妙,刻意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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