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内的第一晚，方孟春做了个噩梦。

一开始，梦境的内容是三年前的那场祸事。

父亲方毅谋反事发时，她正在夫家守寡。夫家因为不想和谋反的罪名扯上关系，在寒冷的冬天将她赶出了门。

虽然后来有南乡长公主收留照顾，但方孟春还是生了一场大病。

意识模糊浑沌之时，梦境跳跃到了另一个时空。

繁华的都城洛阳沦为人间地狱，是炫目的火光，刺耳的悲鸣，就如同亲历过一般。

这副景象太过骇人，方孟春猛然惊醒，冷汗直滴。

深秋的凉意很快将她拉回现实。

梦终究是虚假的，哪怕这场梦困扰了她整整三年。

三年前她在病中苏醒了前世的记忆：读过的书，走过的路，以及那么一点关于眼下这个时代的历史。

身为穿越者，方孟春并没有什么金手指，也不算熟悉眼下这个朝代。

但她依稀记得曾在科普视频里听到过：“方策去世三十五年后，北燕王朝彻底分崩离析……”

当今皇位上的那个人，正是方策的儿子方绪，即位已有五年。

也就是说，燕国还有三十年就要灭亡。

刀剑之下，可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黎民百姓。

因此哪怕南乡长公主，也就是姑母方媛，百般劝说她不要进宫为官，方孟春也没有改变想法。

她要自保。

可她没有钱。

父亲方毅伏诛后，他的家产全被查抄没收。方孟春虽然分到了些微钱财和家仆，以及一处偏远的小院，但那还远远不够。

因为她没有稳定的收入，又是宗室女，还有公主的身份在，就算真的走投无路，也不能自降身份，给皇家丢脸。

虽然宗室中还有人愿意接济她，但她不可能依靠旁人的接济活一辈子。

方孟春知道，如果自己透露出一点想靠自己的双手谋生的念头，身边人必然都会争先恐后地撺掇她再婚，以换来一个“安稳”的余生。

此时贵族女子改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尤其公主更是如此。

像方媛就已经有过两任丈夫了，甚至还考虑着再嫁。

但方孟春不想再嫁。

女侍中是宫廷女官，待遇虽不能和前朝的官员相比，但总归也有固定薪资的，能让她存下一点积蓄，为不确定的将来攒下保命的筹码。

夜中，万籁俱寂。

被种种思绪困扰的方孟春却难以入眠。

直到拂晓时分，虽然有些困倦，但还是不得不起床洗漱。

她得开始准备面见皇后了。

虽然方孟春对穆家没有怨恨，皇后却未必会这么想。现在的她，必须先应付好穆皇后。

其实本来昨日就该见的，但后来有宫人来说皇后不舒服，已经歇下，明日一早再请她过去。

或许是皇后没把她放在眼里，又或许是因为她是方毅的女儿，而皇后是穆家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今早，皇后并没有毁约。

方孟春踏入宣光殿时，穆襄正坐在榻上，面色发白，涂了脂粉也没遮掉眼下的乌青，显然精神不太好，却还是强打着精神道：“北海公主这几日在宫中可还习惯吧？”

“劳皇后忧心，我这几日一切都好，只是挂念着殿下的身体，侍疾合该是我份内的事。”

穆皇后靠着凭几，微微一笑：“主上请你入宫，是选中你在笔墨上的造诣，侍疾这等小事还不必烦扰你。若是有文书需要你来执笔，我自然会差人同你说的。平日里你若乐意，就到我这边坐坐。什么时候想出宫一段时间，也直接和我说就是。”

方孟春嘴上谢过，心里却想：果然皇后目前还是不愿意重用她的。皇帝选自己做女侍中，也多半不曾听取过皇后的意见。

她从方媛那里听说了，帝后先前为着兰陵郡君进宫后，以女侍中的身份陪侍在贵嫔左右，而生出过不小的矛盾。

皇帝让兰陵郡君入宫是为了方便邓贵嫔。但按理说女侍中是服侍皇太后或皇后的，邓贵嫔如此，已经是逾矩。

这事的确在明面上说不过去，才有了方孟春进宫的机会。

和宫内其余女官不同，女侍中的职务说是服侍皇后，但并没有明确详细的规定，全凭皇后的心情。

穆襄又不会一上来就信任她，愿意把重要的事给她做的，这方孟春本就能想到。

但方孟春素来受不了无事可做，哪怕虚度一天的光阴都觉得可惜。

她言辞恳切：“殿下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是在所不辞。只是不知为嫔御讲课的事情，怎么安排？”

穆襄叹了口气，道：“这个说简单倒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读书而已，有笔墨纸砚就可。但你不太了解宫里的情况，如今尚有几位皇妹年幼，都还住在宫内，占去了北宫的大半殿宇。因此有好些低品的嫔御，不得不住在掖庭，她们要来回走动，实在有些麻烦。”

方孟春听到这话，心更加是凉了半截。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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