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不敢轻举妄动，她怀里拥着叶青葵，神经紧绷，看着柳絮的同时，警觉四周。她衣服胸前的部分被叶青葵的泪汗打湿。

绿脓像橡皮泥，搓揉捏锤，逐渐有了雏形。它先捏出躯体，四肢的大致模样，再长出个圆。那是头部，浮现五官。

眉眼，有那么几分相似柳絮。

过去的柳絮构建了现在的我，但我不是未来的柳絮。我是她，也不是她，我是我。

逢春的话在沈羲和的脑海里重复一遍又一遍。她忽地好奇，逢春对柳絮，是什么态度？

沈羲和手上一紧。

嗯？又来人？一个晚上这么热闹？

来的人，沈羲和也不陌生。

见柳。

他似乎瞥了一眼她们的方向。

沈羲和把叶青葵往怀里按了按，虽然没有用。因为面前没有遮挡，一览无余。她懊悔自己的不谨慎。

但见柳又好似没看见她们。

他昂首阔步走到绿脓怪物的面前，直直伸手，穿过绿脓，抓住那半颗心脏！

怪物歪头，黯淡无光的眼珠似乎多了一丝丝的色彩，五颜六色。

它的人形逐步塑造。

见柳想把心脏拿出。

没动！分毫未动。只有他自己的手溜一下出来。

他裂开笑容。

想摆脱他的控制？没门！

就算死！心脏也应该献给他！

他的手再度抓住那半颗心脏！

绿脓体内的粘液同时粘住心脏的背部！

见柳面色一裂。

他竟抢不过自己的东西！

他要捏爆！

他拿不到的东西，也不能属于别人！

柔软粘稠的触感？！

一只手搭在见柳的手腕上。

准确来形容，是一条绿色粘液，有手的雏形。手指还未分开，像是……鸭子的脚蹼？

见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用力！捏爆！

手臂上的绿脓慢慢脱离，像酸奶一样挂下，手指分离，根根清明。

“s……松……k……开……”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道是从怪物的哪个部位发出。

见柳无动于衷，面目狰狞而又享受。

？

他的手……断了？！

疼痛没有想象中的猛烈，但他胸中的怒火在燃烧。

绿脓慢慢褪去后，更加清晰感受到它的面容。50%的柳絮，50%的逢春。不过怪物现在的模样，更像柳絮和逢春的“女儿”？她们的结合体。

“耳聋？”这次，怪物的声音异常清晰，也能看得出它唇齿的开合。

怪物拔掉它身上的断臂。

见柳手臂的伤口处忽地涌出如蚕丝般的绿液，交织缠绕，包裹出手臂原本的模样。绿液褪去后，是完完整整的手臂。若不是地上那断臂，仿佛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沈羲和想起日记本上的内容。

柳絮吃了怪物，见柳也吃了怪物……

她拭去叶青葵脸上的汗水，出汗的频率似乎慢下来了。

“小丑。”见柳旋旋自己完整的小臂，冷嘲，“就算是怪物，不也成为我的附属。就算你会讲话那又怎样？”

“小丑？”怪物90度歪头，似乎好奇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它在大脑里检索这个词的含义。恍然大悟，“小丑。”

一个偷自己力量的人在说它是小丑？

怪物迷茫，怪物不解，怪物顿悟，怪物想笑。

霎那间！

沈羲和怀疑自己有没有眨眼。

见柳的身体气球爆炸！

沈羲和身体俯前，没有砸到她的背部，而是从她和叶青葵的身体穿过，砸到地上。

飞溅的不止是血肉，掺杂着绿脓！

怪物直接踩住其中一块血肉绿脓混合的不明物质，下一秒却砰然倒地。

晕了？

沈羲和不得其解。

这是体力透支？

不明物质飞快爬行，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现在的怪物已经完全是人形，但稚嫩不少。大概是从高中生变成小学生五六年级的模样。

莫老师从她们身边经过，眉毛纠在一起。她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背起昏迷中的小怪物往教学楼走。

舞台剧的落幕，孤零零地剩下两位观众。

她现在要找离开这里的办法吗？先等叶青葵醒来？

沈羲和犹豫不定，决定选择理一下这无头无尾的舞台剧。

怪物是逢春。怪物的本体是一滩绿脓？现在的怪物多了半颗心脏，所以有了人形？

见柳吃了怪物，绿脓愈合他的断臂。不明物质的逃跑，是后面他再回来的关键？

柳絮吃了怪物，但她又自杀？给怪物留了半颗心脏？

莫老师目睹全程，最后这算救了怪物吗？

“羲和—”

叶青葵的声音一出，沈羲和安心不少。

“说。”

叶青葵的睫毛剧烈的颤抖：“我想你！”

沈羲和：“？”不会真的留下什么不可逆的后果？！

她轻轻拍着叶青葵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母亲哄她入睡：“我一直都在这。”

安全感包裹着叶青葵，让她缓和不少，她猛地吸溜鼻子，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缓缓道：“心脏……好难受。”

沈羲和的弦断了。

这个后果……

她内心，平静海面，终于显露那底下不断翻滚的波涛。

“羲和？”叶青葵从沈羲和的怀里爬出，举起手臂，想戳莫名愣住的沈羲和。

臂膀，蝴蝶振翅。

“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还好吗？”

沈羲和勉强扯扯嘴角，点头：“没事。听得到。”

叶青葵：“可不可以带我到那里。”

她现在的体力仅凭自己到那里，不是不可以，而是有点勉强。

叶青葵指的地方是那树下。

沈羲和没问原因，她单手扛起叶青葵在自己的肩头。这是她觉得比较方便的办法。

树下。

叶青葵双臂张开，侧脸俯身，贴在冰冷冷的棺材盖上。

在感知？

沈羲和内心的波涛一点一点被抚平，不平静，但也不汹涌。

“我听见她的心跳……缓慢有力……颤抖，害怕，绝望……好轻，好轻……不会的……不要怕……可以的……你已经很棒了……”

泪水滴在棺材盖上。

叶青葵双手紧紧抱着冷冰冰的棺材，似乎想透过棺材去拥抱那半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但她的体温，连棺材都没能捂热。

沈羲和默默站在旁边，低头，日记本的一页页在她的脑内翻过。

叶青葵的情绪在谷底，她耗费不少精神，让其往上攀了两步。

这是她第一次完全的感知。

她缓缓站起，复杂的目光落在棺材上。

心疼。

心疼柳絮……也心疼自己……

这样的感知，对叶青葵来说，是种负担。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若是能感同身受，那也太累了。

沈羲和及时扶住要往后跌落的叶青葵。

“她……”叶青葵绞尽脑汁想出稍微那么一点合适的形容词，“她委屈。”

沈羲和呼吸一滞。

委屈。

在经历各种后，她只用委屈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吗？

“没有怨……也没有恨。”叶青葵靠在沈羲和的肩头，气息虚弱，不得其解，“她，释怀了……我不能理解。”

沈羲和同样复杂的目光落在棺材上：“……我也不能理解。”

如果是自己这样被对待，会怎么做？

反正不可能是委屈或是释怀。

叶青葵蹲下，多功能雕刻刀又出现在她的手上。

她的笑容很勉强。

原来，是要用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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