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生死夜。
属于宁殊的生死夜。
宁殊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闪过太多太多片段。
她记事,是从三岁起了。
听说三岁前,她便跟着宁大娘子出入在画舫,那时她并不懂什么叫伎子,什么叫逢迎男人,画舫里本不能养她这种年纪的孩子,但她根本无处可去,因宁大娘子结识了厉禅,她才有这资格。
那时厉禅,还未帮宁大娘子脱籍。
后来宁大娘子走的那日——
宁殊梦到了那日。丰腴的妇女摸着她的手,将她托付给了画舫的假妈,那日也下着雨,打雷闭眼的功夫,妇人已随着马车滚滚而去。
她哭得那么大声,希望比雷都哭得大声,希望宁大娘子可以听到她的哭声,从可那天的车市如此喧嚣,雷雨如此之大,人流如织。
她在哭之时,对面一个要饭的乞丐原本在笑,见她哭,也哇地一声哭出来。
乞丐锅前掉落着铜板,而她却依旧两手空空。
假妈死死地抱着她,“你看,哭有什么用?除非哭能挣钱,你天天哭,你看你以后能不能挣上钱!”
宁殊是很伤心的,最初没有宁大娘子那几日,她日日都在伤心,画舫的伎子说,“再这么哭,眼睛怕是都要哭瞎了!”
她们可怜她,有时候会把那些男人的打赏分给她一些,小串子,小玉石,小钗子,逗她笑。
那些姐姐们很喜欢她。
她也很喜欢她们。
宁大娘子每年都会回来一次,每次她走时,她都哭得撕心裂肺。她试过给她写信,可不知要寄去哪里,就都偷偷写在册子里。
第一次写那种私密的册子,她是为了留住宁大娘子,而不是男人。
宁大娘子回来的日子,都是她死去家人们的祭日,她的生辰。
宁殊跪在家人灵位前时,放声大哭,有时候并不是因为多思念家人,更多,
是因她知道宁大娘子马上要走了。
后来,她长大了,就不会那么蠢蠢地对着离去的马车放声大哭了,只是偷偷抹着泪。
抹成了习惯。
等她长开了,甚至有男人会在她哭的时候,给她小串子了。
她才明白,男人是喜欢女人哭的,只要哭得美美的,他们都是喜欢的。
但和那些姐姐们不同,她们给她串子,是希望她莫哭了,他们给她串子,是希望她为了他们哭。
假母老了,笑话道,“她倒真靠哭挣上了钱!”
女子高烧着梦着这场时,眼角划过泪,不着痕迹。
阿翠正在给她喂药,喂不进去,见她梦中落泪,心疼不已,欲放下碗捏巾子给她拭泪,匆忙间差点撒了药。
男子便是那时入的室。
阿翠端着碗,泪也串似地落,“相爷,娘子她——”
齐沂从她手中从容拿过碗,“我来吧,你出去,再去找几个人,通知你们大人。”
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时辰,府里的人去寻在外公办的厉禅和厉飞汲,至今未归。
去寻二房夫人,说二房与二小姐听戏去了,怕是要些时候才回来。
整个刺史府上下,竟然到现在,连这女子半个亲人都见不着。
阿翠正要出去,却又被男子陡然叫住。
“你去寻安淳,命他亲自去安排,通知宁氏此事。”
宁氏?
阿翠连忙应下。她又凝望了这位相爷的背影几眼,不知为何,她觉着相爷,并非传闻说的那般对娘子冰冷。
*
宁殊的第二场梦,梦见的是赵宴平。
她并不想梦见他,甚至不欲多想这个人,可他还是走进了她的梦里。
或许,是因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落过泪吧。
赵宴平带走她那晚,她也是很难熬的。
在他带走她之前,他替她擦过许多夜的泪,日日夜夜喝她泡的茶,让尚不怎么会写诗作画,弹琴弄曲的她在他面前摆弄这些东西。
却从不碰她,连她的手指头都不碰,只是出神地打量她。
她在的那个画舫,卖身的艺伎与不卖身的都有,她学艺不精,一直很害怕自己成为后种。
带她走的前一夜,赵宴平对她说,“定会好生保护你,不会叫你成为第二种。”
画舫的伎子们,连假母都说,“这官人怕是当真对你动心了,你在那专心之时,他竟然落过泪呢。”
至今,她都不知为何赵宴平会对着她落泪,她想,或许是同情她的遭遇?从来都是她对着男子落泪,竟有一日,男人也会对着她落泪?好稀奇的事。
她差点儿信了旁人之话:他当真对她动情了。
不,不是差点,她想。
是确然,信了。
直到他将她关进倚黛楼,他带着她学艺,他说他也是迫不得已,受制于人,她都还残存着一点信。
可他将那位齐世子,推到了她跟前。
男人,真可怕呀。
齐沂坐在小圆几上,一语不发地盯着宁殊。
他想从她脸上瞧出伪装的痕迹,可钟灵也说了,今夜,她确实凶险。
她如此拒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她以为,他会喜欢她这种手段?
齐沂不想承认。
喜欢谈不上,好奇确然是有的。
可他如今之情形,偏偏不能对女子产生好奇。
哪怕脑中那些少有的念头一再闪过,他都只将此归咎于中毒的缘故。
实际他对她,不过是“联姻的情分”。
脑中,那双桃花眼倔强又可怜地飘来飘去,实际,男子只是冰冷地看着她。
她在止不住地抽搐。
若是手中这碗药再不令她服下去,她恐怕当真会死。
齐沂,凝着药,迟疑了。
宁殊已在做第三场梦了。
第三场梦,是噩梦,关于香蜜的噩梦。
这场梦,这么熟悉。
她梦到女子,有时,她梦到女子在口吐鲜血,有时,又梦到她口吐白沫。有时,她梦到她断了手,有时,又梦到她断了脚。
今日,她梦见她和她说话了。可张开嘴,竟然没有舌头......她不想梦见这样的她!
明明白日里,没事,她便会去想香蜜的模样,尤其是阿翠,她同她生得那么像,那么鲜活地活着,她企盼多瞧瞧这样的阿翠,就不用梦着那么可怖的香蜜。
可,没用。
她抽搐得那么厉害,齐沂几次三番想给她喂药,都险些被她弄洒了去。
男子只好又将阿翠换进来。
这回,安淳也进来了,还带进来了匆忙而来的文氏和厉飞芫。
一时间,连带着府里的下人,寝室内多了不少人。
都在一同瞧着女子抽搐。
文氏为长辈,率先上前两步,“相爷,小娘子这是——”
她简直要吓死了,好好的抱着孩子在外头看戏,说府里头快要出人命。
厉禅这几日公务繁多,本就叮嘱她守在府里观察这位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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