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红霞回到家，整个人都心不在焉，脑子里满是李卫东跟他表弟的对话。

“菜都传出糊味了，没长鼻子啊？”王翠芬抱着王天赐在客厅里大喊。

王天赐也一岁多了，特别顽皮，很爱学王翠芬讲话，这不模仿起来：“没…鼻子…”说完还咯吱咯吱笑起来。

他长得不像王志强，倒是特别像王翠芬，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翠芬带得多的原因，小小年纪有点尖嘴猴腮。

吴红霞对两婆孙的对话仿若未闻，倒是糊味让她回过神来，哎呀一声，赶紧把锅从灶台上挪开。

晚饭依旧避免不了被王翠芬骂：“真的是白瞎食物，这做出来给狗都不吃！”一边说一边拿筷子反复挑那煮糊了的茄子。

“妈妈…狗……”王天赐又在一旁鹦鹉学舌。

吴红霞立马给王天赐屁股来了一巴掌，“小小年纪不学好！谁允许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

王天赐顿时被吓哭了，落在屁股上的巴掌并没有多大力道，他哭着往王翠芬身上扑。

“你干啥啊！天赐还小，你凶他干什么！”王翠芬忙哄起孙子。

吴红霞生气地反驳：“正是年纪小才要好好教育！妈，你不要整日说些不好听的话。”

天赐虽然小，但平日跟王翠芬待久了，把她撇嘴瞪眼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吴红霞对此是真的厌恶不已，可家里只有王翠芬退休有时间带孩子。

“我说啥了，我说的不就实话吗？！”王翠芬撇撇嘴，还不忘往吴红霞方向飞眼刀子。

吴红霞自知多说无益，干脆闭嘴吃饭。

晚上，王天赐都是跟王翠芬睡。吴红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旁的王志强早已进入梦乡，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转念一想，跟王志强商量他也帮不上忙。

直到鸡打鸣，吴红霞终于下定了决心。

中午，红星纺织厂的老工人们都拿到了买断工龄的申请表，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

吴红霞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悄悄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此时的李卫东在办公室里，正翘着二郎腿看文件。就在刚刚，表弟来电话，说买家已经帮他联系好了，如今就差解决运货的问题了。

吴红霞站在门口，再三呼吸后，敲了三下门。

里面传来李卫东懒洋洋的声音：“请进。”

吴红霞开了门，整个人止不住的有些微缩，只敢用眼角余光扫向李卫东。

李卫东眼睛从下往上把对方扫视一遍，只见来者是一位长相有几分清秀，但气质朴实中带着一丝土气的女工。

“厂…厂长好，我是三车间的临时工吴红霞。”吴红霞报上名。

李卫东皱了皱眉，“有事？”

吴红霞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李卫东，语气带有几分紧张和迫切：“厂长，我能帮您运走车间那些老旧的纺织机。”

“哦？”李卫东顿时来兴致了，这不打瞌睡送来枕头嘛，只是他更好奇对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你听谁说的？”

吴红霞赶忙把昨天的事重述一遍，还特意解释：“…厂长，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李卫东了解后，并不在乎她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反问道：“你只是我厂里一个即将被解雇的临时工，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帮得上忙？”

“厂长，我亲弟弟在运输公司开货车，他能帮您拉货。”吴红霞眼里带着期盼看向李卫东。

李卫东心里暗爽，但他不急着表态。

吴红霞见对方不接话，心里止不住地焦躁。如果李卫东不信自己，那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能留下来了。

就在吴红霞觉得没希望时，李卫东终于开口了，“你要是能帮我办妥这件事，月底转正。另外，以后每拉一趟货，我额外支付五十块。”

吴红霞几乎要喜极而泣。五年了，她终于能转正了！而且拉一趟货就能有五十块！要知道她跟吴小虎加起来的月工资也才五十出头。

“谢谢厂长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帮您把事情办妥！”

李卫东看着吴红霞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忍不住勾唇一笑，“叫你弟明天下午过来拉货。”

等吴红霞赶到运输公司时，正碰上工人们放工。

吴小虎走在人群后面，嘴里斜叼着半截大前门，他正跟工友吹嘘昨晚打牌赢了五毛钱的光辉战绩，眼角余光瞥见大门旁水泥柱隔壁站着自家二姐。

“二姐？”吴小虎狐疑地走过去，“你来找俺？”

吴红霞没说话，只朝他使了个眼色，下巴朝旁边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一努。吴小虎会意，跟着她绕过小山似的轮胎堆，一股浓烈的橡胶臭味扑面而来。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吴小虎不耐烦地吐掉烟头，用沾满黑油泥的解放鞋碾了碾。

他打量着二姐，她穿着厂里发的那种藏蓝色工装，袖口磨得发白，脸上带着一种他很少见的急切和……兴奋？

吴红霞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小虎，有个活，跑一趟车，给你二十块。”

“多少？！”吴小虎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凸出来。

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猛地压低身子，几乎是贴着吴红霞的脸问：“二十块？！姐，你逗俺玩呢？啥活一趟能给二十？都快顶俺一个月工资了！”

“嘘！小点声！”吴红霞紧张地拍了他胳膊一下，力道不轻，“我能拿这事逗你？是厂里新上任的李厂长看中我能力，是厂里的‘工人模范’，才把这好差事交给我负责的！”

她刻意加重了“工人模范”四个字，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我很受重用”的矜持和严肃，“这活就是帮厂里拉点东西，稳当得很。就看你干不干了？”

“干！傻子才不干！”吴小虎毫不犹豫地应下，声音里透着狂喜，随即又狐疑地凑近：“真有二十？现钱？”

“货到钱清，厂长还能赖账？”吴红霞白了他一眼，故意刺激一下吴小虎，“你要是不乐意干，那我只能去找你姐夫他爹王铁山了。他老跑长途，路子也熟……”

“别！二姐！俺的亲姐！”吴小虎一把抓住吴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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