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透过纱帐，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南宫玥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一片微凉的褶皱。
即使心里早有预料，她还是忍不住失落。
以往他都会等着她起身，一块用了早膳，再一起去上朝的。
正欲唤雪萤进来伺候，她忽的听见细微的碗碟叮当响声，还有那个熟悉的嗓音。
“退下吧。”
他没走！
南宫玥眼眸一亮，猛地掀开垂帐下了榻，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足踩过冰凉的地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外间。
百里聿风换好了官袍，正执箸用膳，看起来精神尚可。他抬眼见她披发跣足站在晨光里，雪白的寝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不由得动作一顿。
对视片刻，他问道：“有事？”
短短二字，语气冰冷。
南宫玥指尖一颤，她望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却在那双眼睛里寻不到半分温情。
“忘忧藤，忘忧亦忘情。”她喃喃道，“此物果然厉害。”
百里聿风眉心微蹙：“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喉间一涩，问道，“将军……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
百里聿风淡淡道，“多谢你炼制的解药，作为回报，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本将军尽量满足。”
“你知道解药是我炼的？”
南宫玥有点懵了，他到底从哪开始忘的？
“整个府里只有你会炼丹，不是你还能是谁？”
她上前一步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百里聿风不喜用膳时被打搅，但看在她救了自己的份上，还是耐住了性子答道：“本将军记得你说过，服用解药后会忘记你。”
“那你忘了吗？”
“忘了什么？”
“我啊。”
“……”百里聿风定定看着她，面无波澜道，“你觉得呢？”
南宫玥意识到自己问错了，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我们之间何来感情？”
百里聿风毫不留情道，“本将军确实忘了些事，但还记得当初你是为了掩盖不会炼丹的事实才嫁入将军府，怎么？你不会想说本将军曾经心悦于你吧？”
一盆凉水浇下，南宫玥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罢了，忘了就忘了吧，他安好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她虽明白这个道理，可当百里聿风那个冷漠的眼神扫过来时，心口仍像针刺般疼。
见她不答，百里聿风也没了用膳的兴致，起身径直越过她离去。
雪萤进屋见她光着脚，连忙到榻边取了鞋过来放在她脚边。
“夫人，地上凉，先把鞋穿上吧。”
她一抬眼，却见主子眼眶里蓄满了泪，巴巴望着将军离去的方向，委屈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雪萤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安慰道：“夫人别难过，你这些日子那么辛苦地炼丹，不就是为了治好将军吗？眼下将军没事，就是最好的。”
“你说得对。”南宫玥抿了抿唇，抬首试图把眼泪憋回去，可稍一眨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需要点时间缓缓。”
朝会上，兵部果然上奏了西羌进犯一事，陛下着令定远大将军即日前往涼州，亲自领兵御敌。
除此以外，为了防止图兰与我朝议和之事生变，陛下有意尽快促成联姻一事，命人将挑选好的几位适龄男子画像送至驿馆，供昭阳公主挑选。
虽说是挑了几个人选，可画像送至昭阳公主手上时，只有两个相貌平平且未正式入仕的官宦子弟，以及三皇子。
皇帝的意思一目了然。
选画像不过走个过场，联姻的人选他早有定夺。
射宴出现刺客一事，尚未查清背后凶手，图兰使者亦有嫌疑，若此时再挑挑拣拣，难免显得他们别有用心。
赫连玦兄妹知道百里聿风这道墙无法突破，故而顺水推舟，遂了皇帝的心愿，选择了三皇子。
可赫连蓁不解道：“王兄，你说天岐皇帝为何偏偏选了三皇子？”
赫连玦摇头道：“其用意尚未可知，不过眼下百里聿风即将离京，于你我而言是个很好的机会。”
“王兄打算做什么？”
“自然是想办法把天岐国的朝堂搅乱，越乱越好。”
朝会散后，众官员三三两两走在出宫的路上，嘴里不忘悄声议论道：“怪了，今日大将军怎么一个人走了？”
“是啊，他们夫妇俩怎离得这么远？”
“昨日不还好好的吗？今日这是吵架了？”
“……”
百里聿风走在最前面，不知是不是听见了议论声，忽的停下了脚步。
身后几个红色人影也跟着顿了顿，而后闭了嘴绕道而行。
南宫玥见他停下，连忙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将军，你是在等我吗？”
“不错。”
百里聿风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他稍稍放缓了脚步，让南宫玥恰到好处地跟在他旁边。
“本将军明日启程，临行前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南宫玥双掌交叠拢袖而行，眼睛盯着他道：“将军请说。”
谁料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目视前方道：“看本将军作甚？看路。”
“哦……”
南宫玥讪讪转头，心里嘀咕道：马上都要走了，还不让多看几眼。
百里聿风步伐沉稳，声音平淡道：“本将军走后，切记朝堂之事与你无关的不要插手。”
“好。”
“在府中炼丹可以，但别再把屋子也炸了。”
“好。”
“本将军会把蒋翼留下，京中有任何异动，可让他传信。”
“知道了。”
南宫玥很是乖巧地一一答应，问道，“还有吗？”
“没了。”
百里聿风回答得很干脆。
南宫玥又问道：“将军就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吗？”
闻言，百里聿风乜了她一眼，眉心微蹙：“安分守己，别妄想太多。”
说罢，他加快了脚步先行离去，南宫玥本想跟着他走，奈何他身高腿长的，几步路就把她远远甩在后头，气得南宫玥猛一跺脚，暗道：你给我等着！
转眼七月，上呈御前的折子越来越多，朝会时间也越拖越久。
江南水患频发，工部奏请修堤善款；三皇子与昭阳公主婚礼在即，礼部和鸿胪寺拟的聘礼清单还在等陛下裁决；加上夏税征收减少、秋闱将至、皇室用度，每日的朝会都有臣子激烈争论，而争论的要点都围绕着一个关键字眼——
那便是“钱”。
南宫玥依照百里聿风临行前所言，与她无关之事皆未插手，她也无需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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