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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予你

指尖触碰到他冰凉手背的瞬间,盛念清晰地感觉到那层皮肤下骤然绷紧的肌理,以及同样剧烈的、失序的脉搏震颤。那震颤顺着她的指尖,如同细微的电流,一路窜上她的手臂,直抵心脏,带着一种近乎灼烫的痛感。

他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有睁开眼。只是那紧闭的眼睫,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不可查地剧烈颤动了一下,像濒死的蝶翼。而他一直紧握在另一只手中的移动硬盘,“哐当”一声,从他彻底失去力气的指间滑落,沉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空洞而绝望的回响,彻底打破了死寂。

那一声响,像砸在盛念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看着他颓然滑坐在墙角、如同被抽去所有脊梁的模样,看着他灰败脸上无法掩饰的痛楚,看着他手臂上刺目的留置针和无名指上洇血的创可贴……巨大的悲恸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吞没,连呜咽都发不出,只有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无声地砸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也砸落在地板上那枚孤零零的硬盘上。

一千四百多个日夜的隔阂,那些冰冷的短信,那些绝望的思念,那条卑劣的谎言……所有的一切,在这满室狼藉的、散发着消毒水与血腥气息的“刑场”里,在这无声崩溃的男人面前,都成了最苍白无力的注脚。

她以为她承受的是被抛弃的痛苦。却从未想过,那个被她“抛弃”的人,早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将自己放逐到了怎样一片无声的、自我毁灭的荒原!他用最残酷的方式,将自己钉在“弄丢她”的十字架上,日夜承受着凌迟之刑。

盛念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扑倒,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地板上,肩膀因为巨大的悲痛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她伸出手,不再只是触碰,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量,紧紧地、死死地握住了他垂落在地板上的那只手!冰冷的,带着薄茧的,微微颤抖的手。

这一次,左予安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滚烫泪水的紧握狠狠烫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的不再是愤怒或冰冷,也不是自嘲或死寂,而是一种茫然到了极致的空洞,混杂着被强行从自我放逐的深渊里拽出来的无措和……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本能依赖。

他看着她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地板、肩膀剧烈耸动的、小小的、颤抖的背影。看着她死死攥着自己冰冷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看着她汹涌的泪水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绝望的水渍。

时间在巨大的悲恸和死寂的僵持中缓慢流淌。窗外,墨蓝色的天幕边缘,终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灰。

那线微弱的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洒进一片狼藉的室内,落在盛念凌乱的发顶,落在左予安苍白失神的侧脸上,也落在那台庞大、冰冷、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医疗设备上,将那些纠缠的管线和金属支架勾勒出模糊而狰狞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盛念剧烈颤抖的肩膀,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哭泣变成了无声的抽噎,再变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她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那是维系她最后一丝清醒的绳索。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但那眼神,却如同被泪水洗刷过的琉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般的清亮和决绝。

她迎上左予安那双依旧空洞、却倒映着她此刻狼狈身影的眼眸。

“左予安……”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艰难挤出,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看着我。”

左予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视线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焦距,落在她红肿却异常坚定的眼睛上。

“那条短信……是假的。”盛念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两人之间死寂的空气里,“我相信了……是我蠢。我切断联系……是我懦弱。我逃了……是我该死。”

她每说一句,左予安空洞的眼底就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死水被投入石子。

“但是!”盛念猛地吸了一口气,攥着他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肤,“你听着!你的痛苦……你的自毁……你把自己关在这个地狱里……一遍遍看着那个该死的监控……这些!这些不是我想要的!不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控诉和巨大的愤怒,不仅是对他,更是对自己:“你以为这样是赎罪?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有多痛?!左予安!你他妈是个懦夫!你是在逃避!你不敢去找我!不敢来质问我!你只敢躲在这里……用这些机器!用这些药!用这些血……用一遍遍看那个该死的画面……来折磨你自己!你以为这样就能减轻你心里的负罪感吗?!”

“你错了!”盛念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愤怒和巨大的心痛,“你只是在惩罚你自己!你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一个……一个……根本不该被惩罚的人!”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你……你是在惩罚那个……曾经那么喜欢你的……盛念!”

最后一句,如同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泪水汹涌地滑落。但那双红肿的眼睛,却死死地、固执地、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执着,盯着左予安!

左予安的身体在她这一连串的、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控诉中,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空洞的眼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茫然、被戳中心事的狼狈、以及……一种被彻底剥开伪装的、赤裸裸的剧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支撑着身体的另一只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比不上心口那被撕裂般的剧痛万分之一!

盛念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剖开了他用两年时间精心构筑的、名为“赎罪”实则“逃避”的堡垒,将里面那个蜷缩在痛苦深渊里、不敢面对现实、只会自我凌迟的懦弱灵魂,暴露在清晨微熹的光线下,暴露在她泪水涟涟却异常清亮的注视下!

无处遁形。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两片在狂风中挣扎的蝶翼。下颌线绷得死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羞耻。

盛念看着他痛苦紧闭的双眼,看着他额角再次渗出的冷汗,看着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中那滔天的愤怒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她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着他手的手指,那力道几乎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痕。然后,她抬起自己同样冰冷颤抖的手,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试探,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的几缕黑发。

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额角和冰冷汗湿的皮肤,那冰火两重天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指腹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道深刻的、如同刀刻般的痛苦纹路。她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不再是控诉,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如同叹息般的温柔,在他耳边响起,轻得像羽毛拂过:

“左予安……”

“别躲了……”

“也别……再罚自己了……”

“我回来了……”

“我就在这里……”

“你看……天……快亮了……”

她的指尖带着泪水的微凉和笨拙的暖意,在他紧蹙的眉心、紧闭的眼睑、冰凉汗湿的鬓角,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如同描摹最珍贵的瓷器般,轻轻拂过。

那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触碰,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左予安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在她一遍遍无声的、带着泪水的安抚下,竟奇迹般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下来。紧咬的牙关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也无力地松开,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带着血丝的月牙印痕。那剧烈颤抖的睫毛,也渐渐平息下来。

他依旧闭着眼,没有动。但紧蹙的眉心,在盛念一遍遍固执的轻抚下,那道深刻的纹路,似乎……真的被抚平了一丝丝。

盛念不再说话。只是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维持着那个倾身向前的姿势,一只手依旧被他下意识地、微弱地反握着(尽管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另一只手则固执地、一遍遍轻抚着他的额头、鬓角,为他拭去不断渗出的冷汗。

窗外,那线鱼肚白渐渐扩散,染上了一层极淡的、带着希望的暖金色。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房间里,那台庞大医疗设备侧面幽绿的指示灯,在逐渐明亮的晨光映衬下,似乎也失去了夜晚那种鬼魅般的威慑力。

死寂被一种奇异的、带着巨大伤痛余韵的、脆弱却坚韧的平静所取代。

直到——

左予安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迟疑,抬了起来。那动作僵硬而笨拙,如同生锈的机器。

他的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盛念依旧停留在他鬓角的手背。

不是推开。

不是抗拒。

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茫然无措的、小心翼翼的……触碰。

像迷途的幼兽,第一次伸出爪子,试探着触碰唯一能感知到的、带着温度的存在。

盛念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脆弱得如同朝露般、随时会消散的触碰。

他的指尖很凉,带着薄茧,在她同样冰凉的手背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如同受惊般,飞快地缩了回去。随即,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那只手颓然垂落回身侧,再次陷入了沉寂。

但就是那短短一瞬的触碰,那带着茫然试探的冰凉指尖,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盛念心中所有的阴霾!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心酸与狂喜的暖流,猛地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他感觉到了!

他回应了!

哪怕只是这样微弱的、一闪而逝的触碰!

这不再是单方面的靠近,不再是绝望的独角戏!这是一道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桥梁,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与毁灭后,第一次,从他那片荒芜的废墟中,艰难地、试探性地,向她伸了过来!

盛念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泪水里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悲痛,而是混杂了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恩!她猛地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他依旧冰凉汗湿的额角,用尽全身的力气,无声地、剧烈地哭泣着。

泪水滚烫,滴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这一次,左予安的身体没有绷紧。他只是静静地承受着,闭着眼,任由她的泪水滑落,任由她温热的额头抵着自己冰凉的额角。紧蹙的眉心,在她无声的哭泣和温热的触碰下,又缓缓地、松开了些许。

窗外,第一缕真正的晨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带着金红色的、温暖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刺破了房间的昏暗,斜斜地照射进来,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精准地打在他们相互依偎(一个跪坐,一个蜷缩)、额头相抵的身影上。

光柱中,细微的尘埃在无声地飞舞。

那台庞大冰冷的医疗设备,在金色的晨光中,金属支架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却奇异地失去了夜晚那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更像一个沉默的、被遗弃在角落的背景道具。

那线幽绿的指示灯,在阳光下,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天,真的亮了。

盛念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极度的情绪透支和身体疲惫如同沉重的幕布,在她额头抵着左予安、无声痛哭到力竭时,终于将她彻底拖入了黑暗。

意识沉浮,混沌一片。没有噩梦,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安心的黑暗。

直到一股极其诱人的、带着烟火气的食物香气,如同调皮的小钩子,固执地钻进她的鼻腔,轻轻骚动着她的意识。

盛念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被晨光染成温暖米色的天花板。不是酒店那种标准化的白,也不是左予安主卧那种带着冰冷科技感的线条。柔和,温暖。

她愣了几秒,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冰冷的医疗设备,无声的崩溃,紧握的手,额头的相抵,汹涌的泪水……还有,最后那缕刺破黑暗的金色晨光。

她猛地坐起身!

身上盖着的,是那件熟悉的、带着雪松与消毒水气息的深灰色羊绒开衫。她环顾四周——是那间客房。她正躺在那张柔软的床上。窗外阳光明媚,早已不是黎明时的灰白,而是接近正午的明亮。

她怎么会在这里?左予安呢?

心猛地揪紧!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赤着脚就冲向门口!昨晚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瞬间在脑海中回放,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猛地拉开房门——

预想中冰冷死寂的走廊没有出现。相反,一股更浓郁、更温暖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滋滋的油煎声?

盛念僵在门口,难以置信地循着声音和香气望去。

厨房的方向。

开放式厨房的磨砂玻璃移门敞开着。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洒满整个客厅和厨房区域,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在那片明亮的、跳跃着细碎光斑的金色光晕中,一个穿着宽松灰色家居服的清瘦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炉灶前。

是左予安。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侧脸。晨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下颌线依旧清晰,却少了昨夜那种濒临破碎的锋利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或者说,是麻木后的疲惫?

他左手拿着一个长柄的平底锅,右手拿着锅铲,正专注地……煎着什么。滋滋的油爆声正是从那里传来,伴随着一阵阵煎蛋特有的、令人食指大动的焦香。

旁边的流理台上,放着一个干净的白色瓷碗,里面是煮好的、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粥。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得细细的、碧绿的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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