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大寒,立政殿檐角的冰凌柱在廊下三十六盏宫灯的照耀下泛着冷冽的青芒。
殿中铜鹤香炉腾起的龙脑香雾缭绕在蟠龙柱间,将烛台映出朦胧光晕,皇帝披着明黄斗篷临窗而立,案上摊着幅漕运淤塞图。
“你与沈卿倒是做了出好戏呀······”
沈玉堂一年前从江淮调职御史台,任御史台大夫,朝中党争从未参与半分,直至今日朝上假意与裴重一派争执,才露出马脚。
“臣与沈玉堂乃少时旧识不假,为避仇党耳目,他才按兵未动,求一个中正之名。如今臣欲设立盐铁监察署,这一年以来,沈玉堂在御史台和度支司栽培了不少自己人,盐铁新政迫在眉睫,与其继续蛰伏,不如引火上身,仇党才有机会露出爪牙。”
“陛下不也想釜底抽薪,将仇党一网打尽?”
见裴重如此掷地有声,皇帝随即调转话头,不深究他的“欺君之罪”。
“仇千丞的人已去到此处”皇帝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成德藩镇。“朕万万没想到他的手脚已伸到了成德。”
成德与上京接壤,因此成德节度使陈光是唯一一个可在上京安置私邸的节度使。
裴重抬头时,见皇帝嘴角噙着抹冷笑:“如今境地,卿与沈卿但凡一人折损,朕掌这天下便如履薄冰啊。”
裴重叩首在地,“臣欲助陛下还天下海晏河清,铲除宦党,收复藩镇。”
“朕自是知晓裴卿心中所想,朕登基未满三年,行政权步履为艰,奈何仇党爪牙遍布,有卿在侧,朕心甚慰。
殿外风雪呼呼作响,裴重望着皇帝案头未批的盐铁改制草案,誓必要将盐铁权替皇帝拿回来。
“只要能夺回盐铁之权,”皇帝抬手扶起他,袖中龙纹暗绣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卿在史书上或许可千古留名,倒是你这轮椅上的把戏,再演下去,连朕都要疑心你真瘸了。”
说罢皇帝见裴重大氅肩头沾了些许雪水,顺手递给他一个暖炉。
“无事,很快便不必再演了。”
殿外更鼓敲过三更,他接过皇帝递来的暖炉,忽听得隔壁偏殿传来瓷器碎裂声——是侍立的小太监失手打碎了茶盏,那张蜡黄的脸竟与白日里的仇千丞有几分相似。
“陛下······”裴重指尖在暖炉上叩了三下。
“方才入宫时,臣见仇千丞的干儿子提着食盒出了内侍省,怕是给牢里的言官送断头饭去了。”
皇帝闻言假意攥紧了案上的玉镇纸,指节泛白:“那就让大理寺提前开审,朕倒要看看,这阉狗的爪子能伸多长!”
前阵子大查盐税,许多官员因探查到仇党隐秘处,皆被暗杀或者入狱。
殿角铜鹤香炉里的龙脑香燃到了尽头,裴重起身告退时,见皇帝已铺开新的宣纸,用朱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仇党必诛。
上京的雪下了一夜,晨光出现时,坊间的瓦当覆了层惨白,风卷着细雪灌进巷陌,却渗不入地下百尺——那里只有永夜,与虫窟里濒死的喘息。
尤珠蜷缩在石壁处,眼前是用洞中白骨生起的火堆,如今只余一点火星。
她的左臂已无知觉,被毒蛛咬过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皮肉下似有活物蠕动。右肩的旧伤被虫群撕扯得血肉模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溃烂的皮肉。
洞窟深处传来窸窣声,像潮水般逼近。
她猛地抬头,磷火幽绿的光映出一片黑压压的虫潮,这两日有火光这些毒物才不敢靠近,如今火光将熄,竟全部倾巢而出。
尤珠咬牙撑起身子,踉跄着向后躲,后背却撞上湿滑的石壁。
“哗哗——”
一声细微的水响从石缝间传来。
她僵住,耳尖微动。那声音极轻,却与虫群的窸窣截然不同——是流水。
尤珠发狠似的用仅剩的一点儿火石擦出火星,借着刹那的光亮,她瞥见石壁底部一道狭窄的裂隙,隐约有银光闪烁。
她扑过去,五指插入缝隙,腐臭的泥水渗入指甲,却顾不得疼,发狠一掀——轰!
腐朽的虫壳塌陷,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道,冷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底下竟是一条暗河!
河水漆黑如墨,却无虫敢近。
尤珠瞳孔一缩——是硫磺的味道,这河通向地下漕运!
她顾不得想太多,纵身跃入水中,漕运水道比想象中更长。
尤珠顺流而下,伤口被浊水浸泡,疼得几欲昏厥,中途险些被漩涡卷入水底,幸而抓住一根浮木,才勉强撑到出口。
上岸时已是深夜。
她拖着残破的身子爬上码头,眼前是上京最繁华的漕运巷——而尽头,就是裴府。
“不能倒……”她掐着掌心,血从指缝滴落。可视线越来越模糊,裴府朱红的大门在月光下晃成重影。
最后一步,她终于撑不住,重重栽倒在石阶前。
今夜没有下雪却是暴雨如注,尤珠倒在裴府正门已有两个时辰,浑身都是伤,没一块儿好地方。
裴重的鎏金轮椅碾过积水,停在她面前,蟒纹扶手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见尤珠晕倒在地,裴重示意暗卫将一颗金丹喂入她口中,不过片刻,尤珠便有了些许意识。
“往生楼的千虫窟滋味如何?”他抬手洒出一把盐,蛊虫瞬间蜷缩成球,“听说被扔进去的人,会把自己的手指当虫子啃。”
尤珠抬头,雨水混着血沫从睫毛滴落,来不及作过多反应,十三娘的话在耳边响起:“裴重多疑,但惜才,你若能为他所用……”
“我能替你杀宦党。”她扯动嘴角,露出染血的犬齿,“但要换一个承诺。”
裴重挑眉,寒铁镖擦着她耳畔钉入门框:“裴某从不和将死之人谈条件。”
尤珠强撑着跪起,从发丝间取出一根银簪——簪身寻常簪子要略粗一些,掰开是空心的,她从里面取出一张黄纸,跟那日“惊风倒戈”密报的纸张一样。
里面画着一幅机关图。
“仇千丞的夜枭营总部,在含嘉仓地下三层。那里有面魂归墙,嵌着三百六十枚官员头骨。”
轮椅突然逼近,裴重的指尖扣住她下颌:“你凭什么认为,裴某会信一个与往生楼有瓜葛的人?”
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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