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岫头一回在岐无合面前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心性来，岐无合丝毫不恼，也不觉得烦躁，却好似被一万颗金果子当头砸中了似的，心中还有一阵说不上来的窃喜。
岐无合点了点头，这就算是被秦远岫哄好了。
岐无合伸手摸了摸秦远岫的侧脸，有抚了抚秦远岫通红的眼尾，“我给你抹点药吧。茸茸。”
秦远岫细细感受了一阵，觉得脸上确实十分不舒服，这回真是无话可说了，好像也无话可以狡辩，明明秦远岫不是爱哭的人，在秦府那样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秦远岫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秦远岫刚哭过一阵的脸像是被大力揉搓过的绢绸，时不时感到一阵刺痛。
秦远岫颇有些难为情，刚刚情绪翻涌，竟然冲着岐无合歪缠起来，这简直……秦远岫自己已经许多年不曾这样丢脸过了。
好在岐无合一心只惦记着秦远岫的脸要擦一擦膏药，并不在意秦远岫的失态。
秦远岫坐在书桌前悄悄擦了一下脸，想整理一下自己的神情，实在是太失态了，根本不像是在岐无合面前想来游刃有余的秦远岫。
岐无合正在书桌前的柜子翻找，看着像是要从里头翻出药膏来，没看见秦远岫在他身后后悔莫及的神情。
秦远岫正想说书房里没有药膏，这间书房一直是秦远岫用得多，秦远岫还算是清楚这里头放了些什么。
岐无合终于从抽屉一角里掏出了药膏，小小一盒，被杂物挤在了角落里，也就是岐无合，换个人来，都不一定这么坚定地确信这里头藏着药膏。
“怎么了？”
岐无合拿着药膏，一转身就见秦远岫一脸惊叹地盯着自己瞧。
“没什么。”
秦远岫摇摇头，仰起头，闭着眼等着岐无合给她擦脸。
岐无合把药膏轻轻点在了秦远岫的鼻尖和脸颊两侧，轻轻给她揉开来，一边涂药一边轻声问：“重不重，会不会弄痛你？”
秦远岫的脸在岐无合手心里，被岐无合捧着，没办法摇头，只好开口，秦远岫的嗓音都有些哭过之后的喑哑。
“厂督的手，现在去提刀一定会砸到人。”
岐无合无奈地想，秦远岫这就是笑他不敢使力，但没办法，岐无合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秦远岫的脸搓痛了。
岐无合的手轻柔极了，给秦远岫擦完了药，还下意识地用拇指抚了抚秦远岫的脸，这才用锦帕给自己擦了擦手，在秦远岫身旁坐了下来。
“眼皮子这么浅，明天可是大日子，要是红肿着，可怎么好。”
秦远岫的册封礼便定在了明日，这日子是岐无合亲自盯着礼部选出来的好日子，前前后后算了无数次，岐无合在旁，连着几个都不满意。
测算的官员都战战兢兢，看着岐无合冷肃的脸，说不出差点结巴到说不出话。
往日里就听说厂督爱重夫人，这回看着厂督就差亲自上手接过来这些事，实在是要惊掉下巴了，没想到这位秦夫人竟然这样厉害。
岐无合是下了大力气，事事都上心，日日都要盯着，从宫里到礼部，本来就提心吊胆的众人这回也是吓着了，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办得尽善尽美才好。
秦远岫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那就红肿着吧，就让他们以为我感激皇恩浩荡哭红了眼睛才好，没什么要紧的。”
秦远岫这番话便是明摆着不把皇权富贵放在眼里，岐无合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反而接受良好，面色都没变一下。
岐无合先是在秦远岫身边坐下来，又不安分地往秦远岫身边蹭了蹭，非要和秦远岫紧挨着坐在一起，就差把秦远岫放在腿上了，这样岐无合才满意了，凑近了秦远岫才开口道：“明日要三跪九叩，茸茸可别真磕下去。”
岐无合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秦远岫光洁白皙的额头，嘀咕了半句，“别磕青了。”
明天来册封的，最主要的便是礼部的官员，除了礼部，无非是司礼监的人，这些人都在岐无合手底下，哪能逼着秦远岫硬生生地磕下去。
这要是实打实地三跪九叩，秦远岫这额头没有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淤血痕迹。
秦远岫懒散地往岐无合身上一靠，感慨道：“幸好我选了你，还得是厂督管用。”
秦远岫心中暗暗感慨，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皇权再高高在上，一言九鼎压死人，底下人也有自己的活法。怪不得常言说山高皇帝远，这就算是皇帝眼皮子底下，要偷懒也不是做不到。
岐无合的一只手正揽着秦远岫，低头望着秦远岫说话呢，此时听了秦远岫这句真心实意的感慨，突然猛地扭过头去。
秦远岫奇怪，直起身子来，伸手捏着岐无合的下巴，硬生生把他的脸转过来了。
岐无合抿着嘴，一副想笑但强忍着的模样。
秦远岫：“……”
这就值得岐无合高兴成这样？
就这样岐无合还得背过身悄悄乐，生怕被秦远岫望见了似的。
秦远岫两只手臂都围着岐无合的脖颈，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靠在岐无合身上，故意放轻了声音，用气声轻声道：“厂督跟了我，高不高兴？有没有后悔？”
秦远岫正想接着再逗岐无合两句，没想到岐无合一伸手把她的嘴捂住了，秦远岫瞪大眼睛看着他，倒也不是惊怒，只是觉得新奇。
毕竟，岐无合从先前见着秦远岫开始，就差把秦远岫捧在手心里了，秦远岫这里刚一回过头，岐无合已经弯下腰侧身等着听她要说些什么了。
“不许胡说。”
秦远岫心头疑问，她乱说什么了？
秦远岫先前连皇帝恩赏都没放在眼里，岐无合那时候可是什么都没说。秦远岫正想逗逗岐无合呢，这还没说两句，怎么差点把人逼急了。
哦，秦远岫恍然大悟，仔细想了想刚刚自己逗岐无合的话，里头有“后悔”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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