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症:自杀的人胸口会飞出一只白色的鸟,终日游荡在心爱之人身边。如果心上人在限定时间内认出他,他将重获躯体复生,反之,白鸟将会消失,死者的灵魂永远难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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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愿成年后,搬到了这座高悬于天际线上方的公寓,位于塔楼第六十层。最近,窗外除了翻涌的云层,还经常会出现一只红眼睛的白鸟。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一只迷航的普通飞鸟。在横滨这座海港城市,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鸟群迁徙、筑巢、起落、更迭不息。但是,只有它日复一日地用喙轻啄着玻璃,引起她的注意。
晴空万里时它在,电闪雷鸣时,它依然在。
今夜,电视里正播报着台风预警。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凄厉得如困兽的低吼,呼啸着拍打整栋大楼的钢筋与玻璃。
江愿凝神望去,发现那只鸟竟仍旧停在窗外,身影在风雨交织的夜幕中摇晃,却始终未曾坠落。
雨水将它的羽毛黏合成凌乱的绺状,露出翅膀上横亘着的一道狰狞伤口;昨日还没有,昭示着它又遭遇了猛禽的欺凌。但它并不在意,只是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亮得仿佛两簇不肯熄灭的鬼火。
江愿心生不忍。她费劲地逆着风力,将窗户推开一道窄缝,狂风瞬间如刀子般灌入。那鸟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飞进来的意思。
江愿困惑地歪了歪头,试着轻声邀请它:“外面风太大了,你可以进来陪我吗?我一个人在家,会有点害怕。”
它的红眼睛动了动,抖了抖湿透的翅膀,这才姿态矜贵地、慢条斯理地飞入温暖的室内。
江愿用柔软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它擦干羽毛,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绒羽下瘦骨嶙峋的身体。她翻出手机查询鸟类的食谱,将面包、松子、板栗、荞麦、大米甚至爆米花一样样摆在它面前。
它却一概不理,转而用喙轻啄着冰箱的门。
江愿顺着它的指引拉开冰箱,冷气弥漫开来。其中一格里蜷伏着十几只鲜活的地中海蓝蟹。这种螃蟹在意大利泛滥成灾。太宰治横跨整个欧亚大陆,一直在帮当地渔民减轻物种入侵的压力。整个夏天,冷链车源源不断地将它们送来这里。
她为白鸟蒸了一只蟹。
它已连续一周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窗外,没有时间捕猎,腹部干瘪。但是,哪怕饿极的状态下,它依然是一只矜持的小鸟,只是静静等在蒸箱边,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没有贸然伸喙。
江愿轻声安抚它,一遍遍告诉他蒸熟的倒计时间。
饭后,江愿拿出医药箱,想为它处理伤口。
拨开那些乱糟糟的羽毛,它的伤痕比想象中更多。她的手又不算灵巧,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竟将它裹成了一只圆滚滚的绷带粽子。江愿看着它动弹不得的滑稽模样,憋着笑,低声和它道歉。
处理完这一切,她才缩进卧室的被褥里,借着电影的光亮和声响抵御深夜的孤独。那只裹满绷带的鸟扑腾着翅膀,笨拙地想跳上床。
“你的窝在那边。”江愿指了指角落里那个铺着柔软织物的藤编小窝。
白鸟看了看那个窝,又转头看向她。下一秒,它毫无征兆地垂下头,翅膀一摊,虚弱地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愿与这具“尸体”对峙了足足一分钟,眼神突然动了动,将它抱上了床。
她不知道小鸟需不需要盖被子,便拿了条干净的小毛巾搭在它身上。但它显然不领情,挣扎着挪到太宰治的枕头上,熟门熟路地将自己的小身子拱进被角。
第二天醒来,窗外已是雨过天晴,天空被冲刷得像一块剔透的蓝宝石,海湾与街道闪着银亮的光泽。
江愿给白鸟更换绷带,依旧缠得一团糟。她有些懊恼,对着它轻声说:“抱歉,我好像有点笨手笨脚的。不过,太宰先生很擅长缠绷带,他还有十几天就回家了,到时候让他给你换。”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哦……你还不知道太宰先生是谁吧?他是我的男朋友,是个很好的人。他特别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动物,也很会和你们沟通,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白鸟静静地听着,红色眼睛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当听到“太宰治”这个名字时,它忽然毫无预警地啄了一下她的手背。
“呀!”江愿小小地惊呼一声,委屈又困惑地看着它。
白皙的手背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红点。白鸟似乎也愣住了,没想到她如此脆弱。它呆在原地,片刻后扑腾着翅膀,似乎想用头去蹭那块红痕,姿态里流露出一种笨拙的懊悔。
江愿看着它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恼意顿时烟消云散。她觉得好笑,故意逗它:“好吧,如果你愿意把蟹黄分给我,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这只来路不明的流浪鸟,脾性却格外挑剔矜贵,它只吃鲜美的蟹肉,对蟹黄弃如敝履。江愿耐心地用细长的金属签将蟹腿里的肉一丝丝剔出,在它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白鸟还记得她提出的和好条件,用脑袋将那一小碟金黄色的蟹黄顶到了她面前,决定盯着她吃完。
江愿弯起眼睛:“谢谢你。”
她就这样养了它十几天。这是只性格古怪的鸟,孤僻,却又异常粘人,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她看书时,它就停在书页上;她奏琴时,它就伏在琴颈处;她独自走在夜晚的街道,它便始终在空中盘旋,像一盏随行的白灯;每一个寂静无人的深夜,他们一起窝在卧室里看庸俗的爱情电影,它会用翅膀蹭掉她动情落下的眼泪……
太宰治快回来了,她去港口花店买了一束明亮的黄玫瑰。白鸟矜持地等在花店外,第一次没有紧紧跟着她。但他非常依恋这捧玫瑰,栖息在花枝间,挑挑拣拣地衔起一枚花瓣,递给她。
江愿很开心:“给我的吗?”
白鸟摇摇头,将花瓣放在她指腹上,又用喙轻轻碰了一下,好像在确认她能接住。
“你想要我送给你吗?”
白鸟没有主动点头,抖着翅膀,又绕着她的手指转了一圈,像在请求她自己说出口。
江愿思索了片刻,将这片玫瑰插进他羽毛的缝隙间,夸赞它:“真好看。”然后,她将整捧花,插进了太宰治书房边机上的花瓶里。
白鸟怔怔地看着她,生了气。
江愿微妙地察觉到,它似乎不太喜欢太宰治。它生气后,不动声色地把太宰治的牙刷衔进垃圾桶,将衣橱里的绷带扯成一地乱麻,用喙啄烂他挂在衣架上的衬衫。
江愿手忙脚乱地追着它,感到十分困惑。她所知道的所有小动物,没有不喜欢太宰治的。
巧的是,太宰治也不喜欢这只白鸟。
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公寓时,正撞见江愿在餐桌边,一口一口地给白鸟喂剔好的蟹肉。她正耐心地解释着为它取的名字:“……就叫'眠眠'好不好?我的名字是念念,发音很像。而且,我希望你可以总是睡个好觉,不要再做噩梦了。”
白鸟安静地听着,用头亲昵地蹭着她的手指。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毫无预兆地伸来,揪住白鸟后颈的羽毛,将它整个提到自己面前。
太宰治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沉沉的墨色,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白鸟在他手里剧烈挣扎,绷带与羽毛凌乱地扑腾着,它发出凄厉的尖叫。
江愿急忙起身去抢,但太宰治身材高大,轻易地避开了她。他拎着那只鸟,径直走向窗边,作势要将它扔出窗外。
六十层的高空,窗户只能推开狭窄的缝隙,风声呼啸着灌入,猎猎作响。哀鸣的白鸟被高悬在风口,羽毛被吹得翻飞,它像一朵被连根拔起的花,又即将从掌心跌落。
江愿的心脏骤然收紧,呼吸戛然而止。噩梦重演的恐惧席卷全身,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战栗起来。
“不要!”
她的声音凄厉得几乎破了音。
太宰治的动作瞬间顿住。他脸色铁青,与那只白鸟对视了一眼。奇怪的是,那只鸟竟毫无半丝方才的惊慌,红色的眼眸里反而透出一丝近似挑衅的平静。
太宰治转身,拉开公寓大门,面无表情地将它丢进了楼道里的垃圾桶。
他一回头,就看见江愿正无声地流泪,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他走过去,抽出纸巾,动作却算不上温柔地给她擦拭着脸颊。
那之后,江愿只能偷偷与眠眠见面。她把它安置在楼道消防栓的角落里,定时去喂食,每天带它去美术馆的洗手间清洗羽毛。江愿怕它洗澡后着凉,便给它围上一条红围巾,双手捧着它,在恒温的美术馆里漫步,耐心地给它讲画作和雕塑们背后的故事。
但一到晚上,眠眠从不肯安分地待在楼道里。它想尽办法溜进电梯,固执地从地面飞上六十层,从两指宽的窗户窄缝里挤进公寓。
它总在一些关键节点出现,用两只幽深的红眼珠紧紧盯着他们。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将窗户关严,窗帘紧紧拉上,又慢条斯理地来到它面前,用手指捻起一段透明胶,把白鸟缠起来锁进冰箱里,放到地中海蓝蟹的上一格。
“丢回窝里了。”太宰治说。
第二天,眠眠不知是如何脱身的。但它不容小觑,很快便找到了另一条能畅通无阻进入公寓的线路,中央空调的管道。
它隔着格栅板,在嗡嗡作响的风道里继续盯着他们。太宰治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它,去把空调堵了。于是,眠眠如愿睡在了他们中间,帮助他们度过连续几个纯洁的夜晚。
幸好,太宰治从不曾真正伤害它,也没有再将它从高空扔下去。见状,江愿悄悄松了口气。
直到某个午夜,太宰治睁开假寐的眼睛,听到窗边传来江愿絮絮的低语。
月光如水,将她的侧影勾勒得温柔而朦胧。
“你是因为,她不在了,所以才来找我的吗?”
“其实,我第一天就认出你了。你和太宰先生简直一模一样呢,哪里会有你们这样奇怪的鸟呢?”
“我想,回到那个世界,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你希望和我多待几天,对不对?所以我一直等到最后一天,才决定和你说这些。”
“今天是第三十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就晚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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