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长辈的总希望孩子能够成材，又不脱离自己的掌控，可只要是人，就难免有自己的想法。
她这一生勉强来勉强去，就是想拼接一个和乐之家，可是生命里每一个重要的人，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郑老太君看向两个才满周岁的孙儿，他们还是那样的稚嫩，不像她，垂垂老矣，每一个决定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考量和计较，可那些放在子孙身上，他们又真的开心吗……
她想起自己的小儿子，他离去的时候，是那么的祥和，他的面容上写满了解脱，仿佛在说，终于可以结束这困于囚笼的一生。
而现在，她的孙儿跪在她的面前，乞求她让他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一生。
如果没有从前那些悲剧，她是绝不会答应的。
可是她已经送走了两个儿子，她真的不想再看到孙儿伤痛的模样了。
郑老太君背过身，无力地一叹，刹那间显现出了老态：“你起来吧……”
陆翊桉抬头，半跪着看向祖母，没有动。
“望京有什么不好呢？”郑老太君望向窗外明月朗照的庭院，“这世上有几户人家能得见这些华美建筑，更遑论身住其中，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却都视其为牢笼呢……”
“庭院再美，再如何的巧夺天工，在孙儿看来，都不如外面的天高云阔来得壮美，那才是孙儿的心之所向。”
郑老太君良久没有说话，但最终还是轻轻合上了双眼：“珍娘一个人已经应付了许久，我该去陪她了。你若不想去的话……便不去吧。”
“往后……祖母都不会再勉强你了。”再睁眼时，郑老太君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喟叹与悲伤。
她直直地向屋外走去，并没有叫起陆翊桉，也没有再回头看他。
屋里原本虚虚避开的众人皆是耷拉着脑袋静默地跟上郑老太君，一时间走了个干净。
陆翊桉朝着自家祖母离去的方向，重重一拜，这才起身。
他定定地看向西南方向，眼中的希冀之色是前所未有的浓烈……
一个月后。
西南武安府，岚山县的一个小镇中，嘉楠正带着陈菱逛庙会。
陈菱面色红润体态康健，挽着嘉楠的手笑得明朗，哪里还有两年前半分的怯懦苦相。
嘉楠瞧了瞧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身影，忍不住打趣道：“阿菱，你的尾巴跟上来了。”
陈菱瞥了眼，不由地暗叹一口气，转过头只当没看到，鼓起腮帮子跟嘉楠抱怨：“姐姐！你说他这人怎么这么烦！都说了我嫁过人了还来纠缠！”
嘉楠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和陈菱这两年游历了不少地方，但在这岚山县算是呆得最久了，已经将近小半年。
她喜欢这里开放的民风，喜欢这里的碧水蓝天。
人或许就是这样，不得自由的时候，总憋足了劲想去好多地方，可当走得够远，走得够久，又总想停下来歇一歇。
她在县上租了一个小小的铺面，让陈菱经营着面馆，自己则是在对面的医馆应聘了医师的活计，平日里替人开方看诊，两人维持生计绰绰有余。
虽说最开始陈菱也想跟着她学医，她自问也认真教了，但这事着实是看天分……
从前师父教她时她一学就会的那些东西，陈菱却总是学得稀里糊涂，索性后来也不再为难自己，听从她的建议做些自己擅长的。
其实以陈菱在厨艺上的天分，开个小面馆着实是浪费了，但她们毕竟没有落定在这里的打算，便也只能暂时如此。
好在陈菱并不在意这些，能自力更生她就很满足了。
嘉楠看着眼前愈发明亮的小女孩，不由地摸了摸她的头：“薛浩是个实诚的，否则我也不会容许他总往你店里跑，我看得出你也并不反感他……”
“姐姐，有什么话我自是不会瞒你的。”陈菱微微垂下头，“我确实不反感薛浩，如果从前遇到他这样的人倾心于我，我定是满心欢喜地想着与他共度一生。只是我这好不容易才在你的帮助下摆脱父与夫这两个字带给我的桎梏，我实在不想再……再给自己重新戴上枷锁！”
“阿菱……”嘉楠叹了口气，正待说什么却被陈菱抢先。
“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人嘛！不能因噎废食！我知晓的！只是……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我很满足！这些年跟着姐姐游历四方，我才知以前的自己就如那井底之蛙一般浅薄。我不是因噎废食，我是真心不想再嫁人了！”
“如果将来咱们安定在某一处了，我就想办法经营一家食肆，等再年长些，我再厉害一些，我可以收养一个小女孩，把我的手艺都教给她，让她将来也可以做一个自立于世的人！”
“薛浩是很好，我也喜欢他，但我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喜欢，就把自己重新绑到一个男人身上！或许以后我还会改变想法，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的陈菱，只想好好赚钱，养活自己和姐姐！”
嘉楠看着陈菱，她的眼睛亮亮的，说话是那么有条有理，她真的已经成为一个有自己独立想法的女子了。
“好！我等着你养活我！”嘉楠笑得开怀，“阿菱，既然你并不想为薛浩停留脚步的话，我想……我们也是时候离开岚山县了。”
陈菱一边与嘉楠往家中走，一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不舍：“那我得尽快把面馆的事收尾，咱的租金可是交了一季呢，可得跟房东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多少退回一些，还有啊……”
“也没那么急！你这孩子，如今经营惯了倒养出个火急火燎的性子，横竖还没想好下一步去哪儿，一件一件慢慢来就是……”
嘉楠挽着陈菱，随着人群往表演杂耍的地方走去。
事情天天可以说，热闹可不是天天都有，今夜还得玩个尽兴才是！
而她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直到庙会临近尾声，嘉楠才提着大包小包同陈菱一起，赶在人群散场的大潮前，先行往租住的院落走去。
只是拐进小巷后，她的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奇异之感，嘉楠谨慎地看了看身后，并无一人。
“姐姐，怎么了？”陈菱跟着往后看了看，问道。
嘉楠蹙起眉头：“没有，可能是今天逛累了吧……我们快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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