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到学堂的时间要比以往晚，好在没迟到，林安澜急匆匆走到学堂门口，松了一口气往里进。

进了教室发现学生们的状态和昨日差不多，大多数都围在教室后排，只是没有那么吵闹，因为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还是一人一句在说话。

林安澜不用走过去看，就能听出是大彪和虎子的声音，他们正在和其他学生说昨天的经历。

林安澜没往里凑，反正两人的声音大到坐在前面也能听到。

林安澜早就知道，大彪和虎子这两个人从小就在互相作对，因此昨日那种针锋相对的局面并不罕见，而像现在这般和谐地待在一处才是不一般。

说起来两人的恩怨，那得追溯到上一辈。

在林家湾这个小村子里，大的冲突矛盾基本没有，但鸡毛蒜皮的小是小非可就多了。

大彪和虎子两家是邻居，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也有远香近臭的说法，这种事情多看个人脾性。

两家的矛盾是从两个孩子太爷爷那一辈开始的，两人的太爷爷还是堂兄弟呢，分家的时候因为一点东西开始互相看不对眼，都觉得对方比自己拿得多，占了便宜。

本来这矛盾只是一时的，两家也不只两人的太爷爷一个男丁，分完家各自关上门过日子也没那么多事儿了，顶多关系不那么融洽。

等两个孩子的奶奶过了门，度过一段拘谨的新媳妇时光后，渐渐熟悉村子，也就知道了这段官司。

两人都不是好相处的性子，知道两家有嫌隙后立马就不对付了。偏偏两家是邻居，院墙中间就隔了不到半米，很容易就碰上。

两个奶奶牙尖嘴利，脾气火爆，谁也不饶谁，逮着个理由就能站在门口互骂半天。

什么你家鸡跑到我家来啄菜啦，又是我家的柿子树伸到你家被摘去吃啦等等这种事儿。

好在她们也大多只吵嘴，最严重的一次差点打起来，被看热闹的人拦下了，最后以族长逮着两家的男人各骂一顿为结尾。

长辈不对付，孩子们也不会多好，尤其孙辈出生以后。

大彪和虎子分别是两家的长孙，懂事起就互别苗头，你扔我泥巴，我骂你几句的，还没多大就已经互相仇视了。

一开始虎子家是没打算把虎子送到学堂去的，还是因为大彪爹给大彪报了名，大彪去虎子面前炫耀嘲讽，虎子哭着回家也闹着要去学堂，虎子奶奶一气之下也给他报了名。

在林安澜看来，这俩人都不是啥学习的料，贪玩成性，最好逞凶斗狠，若不是先生压着，俩人怎么可能安生在一个班里待着。

上学不久，任先生就教会大家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大彪和虎子就发现他俩名字差不多。

大彪率先得意起来，认为彪比虎多三撇，那么他也就比虎子厉害。

此言一出，虎子自然不能认，想了半天，终于想出反击的话。

他说彪字的那三撇是被挠了三道，所以大彪是受伤的虎，当然没有他这个正常健康的老虎厉害。

两人各执一词，每每就着名字就能吵半天，任先生狠罚了他们几次，还解释了‘彪’的意思，都不是他们理解的意思，这才收敛一些，不过也只是在学堂安生，私下里小动作依旧不断。

学堂里学生渐多，任先生精力有限，一些小事压根管不过来，不然也不会出现二人互相打赌看谁敢吃辣椒的事了。

不过二人昨日刚一起经历了‘生死’，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

林安澜刚坐下不久，任先生就进来了，学生们迅速散开坐回自己座位上。

任先生先训斥了大家一通，又分别瞪了大彪和虎子一眼，开始严肃地说起昨日的事情来，反复强调不认识的东西不能吃。

怕学生们不长记性，说起昨日里特意在县城医馆那里问来的病例，重点是中毒而亡的人死得有多惨。

任先生决心给他们一个教训，因此说得非常严重，什么脸色青黑，吐血而亡都是轻的，七窍流血、肠穿肚烂的都很常见，直接把几个胆小的学生吓得要哭。

任先生却一点都不觉得过分，就是要让他们都害怕恐惧，以后见了不认识的野果连靠近都不敢。

教育完大家，又罚大彪和虎子抄文章，每天两篇，连抄三个月。

大彪和虎子傻眼了，他们昨天才差点被毒死，先生怎么就开始罚他们了？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上学了。

本来爹娘爷奶都心疼他们，想让在家多休息几天，确定没事了再来的，还是他们自己主动要求来的。

原因也很简单，虽然昨天吃了那尖果子很不好受，但全村都为他们惊动了，昨天回来后更是一波接一波的人来瞧他们，让他们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今天就忍不住来学堂和同龄小伙伴们炫耀。

结果却被先生们罚得如此之重。

“那个…先生…”大彪嗫嚅道，脑子里努力想着对策，却一点办法都想不起来，看向和自己同病相连的虎子。

虎子脑子比大彪灵光那么一点，突然想到平日里奶奶唠叨他上学要花不少钱买纸墨，脱口而出道：“先生，我家没有那么多钱买纸。”

大彪眼前一亮，赶紧附和道：“对！我家也是！每天两篇要费的纸太多了，我买不起。”

虽说任先生可能会罚他们别的，但也比抄书强，他每天下学后作业都不想做，再去抄书，哪还有时间去玩。

这任谁听了都知道是推脱的话语，任先生听到却不气恼，面色如常地问道：“你们确定吗？只是没有纸张这一个问题？”

两人努力点头，虎子还装模作样地遗憾道：“是啊先生，我愿意抄书，但是抄三个月，我家的钱就要全被用来买纸了，就这还不够呢！”

任先生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微笑，状似欣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知道为家里生计着想。”

两人心下松了一口气，觉得稳了。虎子得意地想自己真是太机智了，这种理由都被他想到了。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家穷不太好，但这本来也是事实，他并不觉得不好意思。

任先生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不用担心。”

“为师那里有一些用过的纸张，虽说是用过的，但背面依旧可以写字，就拿来给你们抄书吧。”

啊？还可以这样？

“这…先生…”大彪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虎子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出主意来，大声说道：“不行啊先生，怎么能让先生送我们呢？！而…而且，先生说过，礼尚往来，我们可没有什么能答谢先生的呀！所以万万不能接受！”

大彪此时觉得自己以往真是不该和虎子作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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