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的雕花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秦月棠双膝一软,直直跪在青砖地上,翠云也跟着跪下。二人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仙子大恩......"秦月棠声音哽咽,指尖深深抠进砖缝,"秦月棠永世难忘!"
陆景端坐在软榻上,阳光透过窗纱,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虚抬了抬手,衣袖滑落,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不必如此。你我有缘,助你亦是修行。"
翠云红着眼眶扶起秦月棠,又忙去沏茶。氤氲茶雾中,秦月棠偷偷打量陆景——比起初见时的凛然不可侵,如今的仙子眉宇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却也更让人看不透了。
"范大人说您身子不适......"秦月棠小心翼翼打量着陆景,"如今可大好了?"
"已无碍。"陆景忽然伸出手,"你的因果。"
秦月棠会意,连忙伸出右腕。陆景的指尖虚搭在她脉搏上,触感微凉,却让秦月棠感到一股暖流自经脉涌入——那是她第一次被陆景所救时,就铭记于心的温度。
几息之后,陆景收回手:"心性已坚,无需我再插手。"
桃影摇曳,秦月棠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想起被全家逼婚那日,想起御花园惊心动魄的死局,想起自己知道生母嫁妆被夺时的愤恨无助......
若非陆景,她早已是乱葬岗上一具枯骨。"若无仙子......"她喉头滚动,"我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翠云在一旁偷偷抹泪。那些刀光剑影的回忆,随便哪一桩都能要人命。
陆景将玉佩交还给她,目光转向院中桃树,目光悠远:"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命数。我不过其中一环罢了。"
秦月棠恭敬欠身,发间银钗微微晃动:"月棠谨记。"
陆景忽然起身,雪白的衣袂扫过青砖,无声地行至桃树下。指尖抚过粗糙的树皮,她恍惚想起某个夜晚,谢承霄曾在这棵树下,仰头望着她笑,眼里盛着满天星光。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等陆景察觉时,那抹笑意已停留太久。
她怔了怔,抬首看着这粗壮的桃树,当日还青涩的桃子如今已然成熟,正如她——三百多年的修行即将圆满。
秦月棠是她的第一百个因果。
羽化登仙只在朝夕。这本该是值得欣喜的事,可心底那丝莫名的情绪是什么?
落叶在掌心蜷曲枯萎,陆景望着它,忽然想起谢承霄见她醒来时,指尖的颤抖。若她飞升离去,那个固执的少年会怎样?
望星台的血咒,床榻前的守候,马车中小心翼翼的亲近......答案呼之欲出。
"仙子?"秦月棠轻声唤道。
陆景回神,"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转身衣袂卷起几片落叶。
“我送仙子。”
陆景抬手制止了她的脚步,“不必了。”
秦月棠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礼。直到陆景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
......
秦武刚踏入西厢房的月洞门,就听见沈氏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瓷片,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老爷!"
沈氏从屋内扑出来,发髻散乱,满脸泪痕。她死死攥住秦武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老爷,您一定要救救蘅儿啊!"
秦武心头一沉,大步跨进内室。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混着某种古怪的甜腻气息。床榻上,秦月蘅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蘅儿怎么了?"秦武压低声音,手指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的韘形佩——那是他当年在边关从胡人手里缴获的,据说能除秽辟邪。
沈氏抽泣着将事情道来:"自打从宫里回来,蘅儿就总说心口疼......"她抖着手去擦泪,腕上的金镯叮当作响,"我原以为是被那'灾星'之事吓着了,便日日煮安神汤,可总是不见好,后来我就给蘅儿请了大夫……"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吹得窗棂"咯吱"作响。沈氏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可请了三个大夫都说没病!直到今日东市的游医来看——"她猛地抓住秦武的前襟,"老爷!蘅儿是中毒了啊!"
"中毒?!"
秦武的吼声惊醒了昏睡中的秦月蘅。她虚弱地睁开眼,瞳孔却涣散得对不准焦,活像具行尸走肉。这模样让秦武后背窜起一股凉气,他猛地转向秦既明:"你先回去温书。"
秦既明正盯着窗外——那个方向通往东厢房,陆景所在之处。听到父亲的话,他敷衍地拱了拱手,转身时嘴角竟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外间厅堂明亮,一个身穿灰袍的男子,年约四十多岁,蓄着山羊胡,身上背着一个药箱,正立在八仙桌旁。
见到来人,他拱手行礼,"在下朱义至,见过侯爷、夫人。"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行礼时腰板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寻常郎中面对权贵时的谄媚。秦武眯起眼——这人指节粗大,虎口有茧,倒像个常年握刀的武夫。
"你说我女儿中毒?证据呢?"
朱义至一把掀开桌上的锦帕,露出底下那盘精致的芙蓉酥,正是秦月蘅常总的点心。
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根银针。针尖刺入糕点的瞬间,竟泛起诡异的青黑色。随后又从药箱取出个小瓷瓶,倒出几滴透明液体——糕点上立刻浮起细小的泡沫,散发出淡淡的苦杏仁味。
"乌头。"朱义至的指甲轻轻刮过糕点表面,"混在糕点里,每日少量服用,不出百日便会心肺俱焚。"
"乌头?!"
秦武的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当然知道这东西——当年在边关,胡人就是用这种毒暗杀了他麾下三名副将。
沈氏突然扑到秦武脚边,金线绣的裙摆扫过地面:"老爷!您一定要为蘅儿做主啊!"她的哭声像钝刀割肉,"这分明是有人要我们蘅儿的命啊!"
秦武额角青筋暴起。他抓起一块糕点捏得粉碎,甜腻的香气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苦涩,像极了这些年内宅的腌臜事。
"朱大夫。"他忽然压低声音,"此事若传出去半分......"
"侯爷放心。"朱义至从容地收起银针,"朱某行医三十载,最懂'讳疾忌医'的道理。"
沉甸甸的钱袋塞进朱义至手中时,秦武故意加重了力道——这是警告。老郎中却面不改色地拱手告辞,背影挺拔得像棵不老松。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秦武猛地踹翻了茶几。瓷盏砸在地上迸裂的脆响中:"查!从厨房到丫鬟,但凡是接触过蘅儿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氏的啜泣声像毒蛇吐信,在寂静的室内嘶嘶作响:"会不会是......东厢那位?自打她从宫里回来,就处处透着古怪......"
秦武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氏的啜泣声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窗外渐起的秋风,卷着落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秦武的眉头越皱越紧。那个曾经连说话都不敢抬头的女儿,如今却敢直视他,甚至厉声质问;想起她从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却敢在府中独断专行,更诡异的是她突然显现出的卜算之术......
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不管是谁!"秦武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我决不轻饶!"
他甩袖离去,脚步声沉重如雷,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
待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沈氏脸上的泪水瞬间干涸。她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回到内室。
床榻上,本该虚弱不堪的秦月蘅竟坐了起来。她脸色红润,眼神清明,哪还有半分病态?
"娘,"秦月蘅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犹疑,"那个朱义至靠得住吗?父亲会不会起疑?若是他请太医……"
“放心,那游医的妻儿还在我手上,定然不敢乱说。”
沈氏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女儿的发丝,动作温柔,眼神却冷得像毒蛇:"至于你父亲,他只会记得银针变黑的模样,况且他最是看中名声,定然不会声张。"
她眯起眼,声音如刀,"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秦月棠了,为免夜长梦多……"
秦月蘅咬了咬唇:"可她若真是......"
"不管她究竟意欲何为,是人是鬼,"沈氏打断她,声音森冷,"咱们同她,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秦月蘅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那张年轻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娘说的是!万不能让她继续嚣张下去!”
窗外,风声呜咽。一场暗潮,正在侯府深处悄然酝酿。
......
秋日的阳光穿过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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