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春盯着电脑上全部上传的保研资料，长出一口气。
她站起身，伸个懒腰。
虽然何尹昕劝她不要只报一所学校，可她眼里确实只有A大。
更何况除了夏令营，后面还有预推免。
不如趁着第一次机会先孤注一掷一把，专心冲A大。
她的手指在鼠标上划过，脑海中浮现与火腿哥吃饭的那个晚上。
她气急之下一口闷掉那杯酒，一个人跌跌撞撞冲出酒馆。
后来、后来好像碰到了何尹昕，还……靠在他的胸上。
江易春捂着发烫的脸，甩甩头，试图忘掉那种温暖，继续往记忆深处探索。
靠在他胸上之后，他好像带自己去买猪蹄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吃猪蹄的？
哦，好像是自己跟他说的。
他买猪蹄的时候好像和曦曦姐说的一样，他20，我15。
自己还问他是不是脚踏两条船。
何尹昕当时说什么来着？
江易春揉揉脑袋，已经找不到剩下的记忆，她只能想起自己一遍遍叫他“人机”，他还没生气。
甚至……好像还摸了自己的脑袋？
她的脸颊滚烫起来，手落在那曲奇盒上。
她像是直视太阳一般，立刻挪过视线。
一些记忆再次席卷而来，她宿醉的清晨，杨菲和星星都对着她笑，还说她在床上念了半天的猪蹄和喜欢。
“不行不行，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江易春拍拍脸蛋，“我一定是太喜欢、太喜欢吃猪蹄了。”
“咕咕——”她肚子适时叫起来。
“对，果然是太饿了，我得出去吃回转寿司了。”
江易春的大脑再次被那一盘盘飞驰而来的寿司占领。
她还在手机上学习了“海鲜饭”的做法，打算今天晚上尝试尝试。
她走出宿舍，大步走向校门口。
提交完材料，她就静候消息，静候着一个邮箱、一个结果。
要是真的读上A大，我一定要……
一定要在那些人面前证明自己吗？
“给你脸了是吧？我们给你的机会那么好，你现在读研有什么出路？”
“白眼狼，我们辛辛苦苦养大你，你就这样回报我们？我们比谁都希望你成功！”
两句尖锐的言语扎进她的耳膜。
她寻声望去。
校门口的外卖柜边站着一对中年男女，他们双颊通红，正对着一个人喋喋不休。
那人被中年男女挡住，只能看见他衣服的边角。
江易春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偷偷到那对男女边上。
她终于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一位少男戴着眼镜、头发微卷，眼角泛红，静静垂着头，听着那对中年男女的苦情戏。
何尹昕？
江易春瞳孔骤缩。
“昕昕啊，你到底怎么了嘛，以前的你多听话啊，我们要求你的你全部都能做到，怎么现在……”女人擦着眼角的泪水。
何尹昕皱起眉：“妈，我只是……太难受了，在家里做你们听话的儿子太难受了。”
“我不是不爱你们，我……”
“我真的只是忍受不了而已。”
“受不了？昕昕啊，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养你养到这么大，把你养得这么优秀，你、你受不了了？”
女人步步紧逼，何尹昕步步后退。
他语气颤抖，手捏着衣角：“我从小就为满足你们的期待做尽所有。”
“你们总说付出才能获得回报，总说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感情只有永恒的利益，总是给我设定那些条条框框！”
“我的猫，因为你们觉得它没有价值还浪费钱，被你们送走了。”
“我喜欢的书，因为你们觉得无关考试，被你们藏起来了。”
“什么东西我碰上了第一意识不是我喜不喜欢，而是它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
“这分明是对我个人的异化！”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更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每天像生活在笼子里，你们知道吗？”
男人冷冷看着他：“异化？我们对你好你觉得我们害了你？”
“你读书读到现在，不都是靠我们辛辛苦苦挣的钱吗？”
何尹昕喘着气：“我已经不靠你们了，我现在也能养活自己。”
“我知道我是白眼狼，但是这总比……想、总比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要好。”
“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
“自由？喜欢？”男人终于冷笑一声，开口，“我看你就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迷了心智了，明明你小时候那么听话！”
何尹昕垂下头，叹口气：“爸，我没有迷了心智，我只是更清醒了。”
“迷了心智也比每天想着怎么去死要好吧。”
机器人能自我毁灭，而他却不能，他总是被亲情的链条拽着，被他们赋予的价值扯住。
女人脸颊通红，指着他的鼻子：“清醒？你是糊涂了！你那个工作多少人想要你不知道吗？现在的社会就是弱肉强食！”
“你个小子还想死？我们明明对你这么好！”
男人走上前去，扬起手臂。
何尹昕要被打了？！
脑子还没开始转起来，江易春一个箭步就拦在他和那中年男女之间。
她拽住男人要落到何尹昕身上的拳头：“叔叔，这里是在校园内，注意分寸，你敢殴打我校学生，我就叫保安。”
她上下打量男人一眼：“叔叔，你这个打扮一看就是文化人吧，怎么能动粗呢？”
“你哪个啊？”男人一怔，那双手软下来。
“小春？”
身后传来他夹杂着哭腔的声音。
江易春笑笑，一把拉住何尹昕的衣角：“我……是来带他逃跑的！”
“叔叔阿姨你们给我五十万我就离开你们儿子哦。”
那对中年夫妻愣在原地：“什么五十万？”
“呃？”
不等何尹昕反应过来，江易春一个猛拽，他的脚步借着她的那股力自发朝她的方向冲去。
他的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镜片上结出一层雾。
他看不清前方，他只能看清她那双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的手。
他只想跟着她走，不论逃跑到什么地方，不论是否会被人嘲笑为“鸵鸟”。
只要他能看见她飘扬的马尾，听见她“哒哒”的脚步声，他就想靠近，就想跟随。
她是小魔女，随口念叨一句咒语，他就能挣扎扑腾着翅膀，从围困住自己的鸽子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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