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映很清楚他的Alpha丈夫并不爱他,甚至可以说,厌恶他。
但真正让这种认知深刻到刺骨的,莫过于此刻他茫然地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手里拿着路霆美其名曰给他买的“营养品”。
他和路霆结婚四年,前段时间钟家还在施压,说是时候该怀上一胎了。
钟映也不是没想过,如果他们有孩子,路霆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按照钟映平日里偷偷动的手脚,他本该早早怀上路霆的孩子。可这么久过去,却始终没有动静。
他独自去了医院做检查。医生拿着报告单,神色古怪地打量他:“你想怀孕,为什么还长期服用避孕药?”
钟映茫然地抬起头:“我没有……是不是弄错了?”
医生语气笃定地说绝不可能出错,转而问他平日里是否在服用其他药物。钟映想起路霆给他买的那些“营养品”,那是他每天都会按时吃下去的东西。
其他的他连维生素C都没吃。
他一直以为,那是路霆终于开始关心他的身体才特意准备的。
所以他从未怀疑过,每天都认真服用。
他拿给医生看,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我老公说这是补充营养的。”
医生沉默片刻,声音冷静:“这是专门给Omega设计的强效避孕药。你服用多久了?”
钟映张了张嘴,声音发干:“……四年。”
“结婚多久了?”
“……四年。”
医生投来一道怜悯的目光,语气委婉却清晰:“这种药相比其他避孕药物其他不良副作用几乎没有,比如头晕发胖,但是唯一影响的可能就是Omega受孕率。现在停药,好好调养身体,怀孕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回去跟你的Alpha好好沟通一下吧。”
可钟映听懂了那话里的深意,他以后很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不明白,路霆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像钟映这样名声有瑕的Omega,原本是绝无可能嫁给路霆的。全因父辈早年间定下的一纸姻亲,才勉强拴住了这段婚事。
四年前,路霆即将奔赴前线。所有人都以为他注定要死在战场上。路家松口、了却一桩责任,他根本没挑,匆匆忙忙就和钟映结了婚。
钟映就这么跟着他去了战场,成了随军家属。
前线的日子是真的苦,风沙裹着硝烟味,物资紧缺,时刻提心吊胆。可两年后,路霆竟带着一身赫赫军功活着回来了,一时风头无两,如今更是帝国炙手可热的新贵。
路霆越是耀眼,就越是衬得他身边的Omega配不上他。
事实的确如此,钟映十六岁那年就因持械伤人进了管教所,一关就是整整一年。出来之后依旧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仗着那张漂亮脸蛋和家世横行霸道,娇纵任性得近乎愚蠢。圈里人私下都说,他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草包,内里早就烂透了。
钟映独自坐在医院冷白的走廊长椅上,指尖拿着报告压得发白。
他忽然想起路霆曾冷笑着对他说过绝不可能让他的孩子,有钟映这样的Omega家长。
他原以为那只是一时气话。
却没想到,路霆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有孩子。
钟映离开医院时,正撞见一家三口从他身边经过。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骑在Alpha父亲的肩头,奶声奶气地嘟囔着不想打针,一旁的Omega母亲温柔地哄着“不打不打,我们回家吃糖”。
钟映脚步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追着那画面,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恐怕他这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
他推开门,第一眼就看见玄关处那双被随意踢开的黑色皮鞋,路霆提前结束了出差。
钟映沉默地将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检查报告折成小块,塞进抽屉最深处。随后他弯腰拾起路霆扔在门口的大衣,刚要将它拢进怀里送去清洗,却猝不及防地被领口处一股陌生而甜腻的Omega信息素刺中了鼻腔。
那气味是玫瑰蜜,带着一股黏腻感,死死缠在羊毛纤维的每一寸缝隙里。
根本不需要想象。
这气味本身就是最直白的背叛宣言。
钟映猛地僵在原地,手指死死掐进大衣布料,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钟映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像被钉在冰冷的地板上,连血液都凝固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早知道路霆外面有人,甚至曾亲眼见过对方当着他的面与别人亲热。他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可这一刻还是痛得浑身发抖,痛得胃里翻搅,几乎要弯下腰干呕。
他不是没有闹过,曾经用最极端的方式,划破腕脉来留住这段婚姻,鲜血像蜿蜒的蛇一样爬满浴室地。
当医生平静地说出“避孕药”三个字时,钟映他也想过当面质问路霆。可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除了自虐般地再听一句“那我们离婚好了”,他还能得到什么?他又能埋怨什么?
路霆只是不爱他。
从始至终,坦荡又残忍。
不爱一个人,算什么错呢?
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对路霆而言从来束缚又多余。只有钟映还在固执地坚持,傻傻地以为时间能改变什么,可岁月流转,只有路霆始终不曾爱过他分毫。
钟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越走越远,他自己也渐渐被磨去了所有心气,像一块被反复冲刷的石头,失去了最初的棱角。
他不是没想过“那就离婚好了”,或许彼此都能解脱。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狠狠按了回去。
因为从始至终他根本没有选择的资格。
钟映收拾屋子花了些时间,他们没有请阿姨,钟映没工作,家里的一切琐碎便都落在他手上,他把路霆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几本外文军事杂志理齐,厨房正在炖一锅山药排骨汤。
汤在锅里咕嘟冒泡时,主卧的门锁传来轻响。
路霆穿着深灰色家居服走出来,衣料柔软却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额前黑发有些过长,但不会遮住眉眼,却高挺鼻梁投下的那道冷淡阴影。
他的唇很薄,抿成一道没有弧度的线,整个人裹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
他甚至没有看钟映一眼,径直绕过流理台走向洗手台。水流声哗然响起,他垂眼搓洗双手,对待钟映比陌生人还要生分。
钟映怔怔地望着他,片刻后才垂下眼睫,无声地走到餐桌旁。他拿起汤勺,舀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轻轻放在路霆面前,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低头拿起筷子。
曾几何时,他总会在饭桌上试着找些话题,或许是问路霆工作是否顺利,又或者聊聊新闻里看到的趣事。而路霆往往只是抬起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眉头微挑,用听不出波澜的声线扔过来一句:“吃饭不要说话。”
那么冷,那么淡。
于是钟映就只能抿住嘴唇,把还没说出口的字句咽回去,一顿饭吃得安静又小心。
其实结婚之前,钟映连炒蛋都会糊锅。路霆从不回家吃晚饭,部队食堂永远供应充足。可他还是执意系上围裙,从切菜开始学起。手指被刀锋划破过,手背溅起油点是常事,他对着菜谱一遍遍调整火候,慢慢地,才能把一道汤炖出恰到好处的香气。
他现在做得很好,所以路霆才会回家吃饭。
钟映曾经以为,日复一日的付出与妥协总能焐热一点什么。
可路霆的心是万年玄冰,凿不穿、融不化。这么多年过去,他看他的眼神依旧如初,冷淡、审视,甚至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仿佛他就一直是那个不学无术的Omega。
饭后,钟映收拾完碗筷,水流声戛然而止。
钟映想起钟浦涛在电话里的嘱咐,他擦干手,走到客厅。路霆正拿起外套准备出门,背影挺拔而冷硬。
钟映终于鼓起勇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划破了沉寂:“老公,我们要不要有个孩子?”
路霆动作顿住,随即转过身来,眼神又冷又嘲,从上至下扫过钟映微微发白的脸。
“你觉得,”他语速不快,“我可能让我的孩子,有你这样一个Omega父亲吗?”
他向前半步,目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还是说,”他轻笑一声,“这又是你不想离婚的新把戏?”
钟映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冰冷,仿佛被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路霆一直是这样看他的。看他像个满嘴谎言、头脑空空的蠢货,看他像个用尽手段也要赖在这场婚姻里的笑话。
如果不是还顾忌着钟家那点最后的脸面,以路霆那样决绝狠厉的性格,恐怕早就忍不住掐死他了吧。
钟映不是不记得,结婚刚满第二年的时候,路霆就曾面无表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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