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打扰你了。”

裴羽站在门口，靠着门框，看着他，“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声，我今天就走，如果还有什么事，你打电话。”

他微笑着和他道别，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捏着细长的玻璃水杯，随手往门口的边柜上一放，转身就走。

裴羽是来给他送水的，他听见他的电话了。

卫昊扬在刹那之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电话对面明显也听见这边的说话声，还在问他，“你那边的帅哥是谁？声音真好听。”

“我说过的人。”他的视线追着裴羽的背影远去，对着电话里丢下一句，“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卫昊扬站起来追着裴羽的背影走上去。

裴羽在面前走得很快，头也不回，他在后面叫他，他依然没有理睬，就像没听见，一直走到门口。

陆阿姨买菜刚回来，和裴羽擦肩而过，卫昊扬追到门口被她挡了一挡，裴羽已经上了车。

他听见了，他误会了。

他本来就还不够信任他。

眼看追不上了，卫昊扬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反身回去，他给裴羽打电话，想了想，他在开车不方便电话，又把电话按掉。

转到发消息的窗口上，告诉他。

[ 是一个朋友，多年未见，她在英国。]

不知道裴羽听见多少电话内容，卫昊扬想了想，又打了一行字。

[ 和她认识是在留学的时候，看她就像妹妹，没有别的。]

消息过去，石沉大海，不知道是裴羽没有看到，还是看了不想回，卫昊扬放下手机，对着电脑屏幕，揉着眉心，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裴羽解释，他从来不对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

当现在真的要对一个人解释了，才发现自己很不擅长。

要是早一点发现他来了就好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安全到家。

卫昊扬成年之后就很少有患得患失的心情，要是有什么无法确定的，就去确定，有什么想要的，就想办法去得到。

得不到的，要么加倍努力，要么彻底放下，他绝不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唯独对裴羽，他始终没有把握。

可是又放不下。

他不是一个物件，从来不接受他的摆布。

他的防备心还那么强，就算他们之间已经有过那么多次亲密的关系，卫昊扬依然不敢说自己已经得到了他。

而现在，裴羽好不容易才对他敞开心扉……一切偏偏那么巧。

卫昊扬扔下手里的文件，松开衣领，有些烦躁地从抽屉深处找出一包烟，小芙不在家，他不必维持好哥哥的形象。

点了火，咬着烟，又看了一眼手机，裴羽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卫昊扬坐在书房一角的沙发上，很久没有动，只有烟雾缭绕。

电话振动，但不是裴羽，他皱了皱眉，接起来，是老爷子的电话，电话里还是那几句。

他默默听着。

“昊扬，那个项目我还是不看好，你真的要做，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作为交换条件，我说过的吧，你把他——”

“不用再说下去了。”卫昊扬打断他。

“没有什么交换条件，也不做交易。”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的老爷子是第一次听见他这种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小子……”

“老爷子，这个项目我肯定会继续做下去，您要是真的不放心，不如把公司收回去。”他的语气冷淡甚至生硬。

这是谁招惹他了，知道自家孙子的脾气，卫老爷子听出这是恼火了，“好，好，我不提了，那另一件事呢，我前些天就和你说了……”

啪，这次电话直接断了。

这是卫昊扬第一次挂他的电话，卫老爷子不敢置信地眯着眼，若有所思起来。

裴羽回了家，把车钥匙往门口玄关的台子上一扔。

他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就看到了卫昊扬的消息，但他不知道怎么回复。

没什么想说的，所以索性不回。

他从小到大，孑然一身惯了，周围的朋友相比起来应该都算作同事，仔细数一数，竟然没有什么真心实意相交的朋友。

陈佳琪算一个，可他也有别的心思。

往地上一躺，他感受着来自地暖的热力，从后背一点点传递过来。

心烦的时候，裴羽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道找谁去说，其实哪怕有这么个人就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说得出口。

可能也只有卫昊扬，让他什么都说了。

也许是因为他一早就看透了他。

当时他问，是不是把自我封闭当成独善其身。

他一直记得卫昊扬的这句话，就像被拆穿了伪装。

翻一翻手机里，主动联系他的人有很多，约他喝酒的，约他泡吧的，约他干什么的都有。

这些人真的认识他吗？还是仅仅因为他的外表？

从很小的时候起，裴羽就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他总是同学里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可也是因为如此，大家都是为了他的外表而来和他结交。

就像拥有一件可以炫耀的东西。

所以成年之后，他为了赚钱吃饭去做模特，又为了避开别人的目光而选择声优这条路。

只是讽刺的是，他在这个行当里，依然是靠脸获得了大量的粉丝，而且因为他不配合宣传，也不肯靠脸刷流量，连这条路都没走彻底。

别人巴不得充分利用的优势，他偏偏要回避，罗恩曾经不止一次劝说过他，不要只接平面广告，让他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看什么呢？看看更多的人？

是不是看得多了，他就可以不那么在乎卫昊扬？

裴羽苦笑着，抬起手，把自己的脸埋在手臂里，深深吸了口气。

手机在地上嗡嗡直响，有电话进来，看了一眼，是未知来电，他顺手接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裴羽先生吗？我们老爷子想见见您。”

言简意赅，但电话里语气很客气，客气到甚至用了尊称。

裴羽却从对方微妙的语气里察觉了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有点像一开始卫昊扬给他的印象，但比卫昊扬讨人厌多了。

他没有思考，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现在吗？说个地方吧。”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停顿了几秒钟才说了个地址，一家没有听过名字的茶室。

把地点记下，裴羽挂了电话。

在地上又躺了一会儿，他慢慢站起来，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

半长的头发，有些阴郁的表情，嘴角的弧度不像笑意，更像嘲弄，怕什么就来什么，裴羽，你的运气真的那么差？

就着水，擦了把脸，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他套上夹克外套，今天的牛仔裤是品牌方送的，很嚣张的那一种，以为自己不会穿，扔在了卫家的衣柜深处，这次被翻出来套上。

设计款，很合身，到处都是拼接装饰，还有几个若隐若现的破洞。

很好，是长辈会讨厌的那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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