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平溪县越来越近，嘉楠的心情也一日比一日变得沉闷低落。
陈菱和陆翊桉看在眼中不免各自着急。
途经泸陵城的时候，嘉楠忽然提出在此休整，等落下脚来，她才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希望……你们能够留在此处。”嘉楠避开二人的目光，“平溪县我想自己回去。”
陈菱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要反对，可看了看嘉楠，又变得哑然。
姐姐为何这样决定，姐夫未必明白，但她是懂的。
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家庭暴露在别人面前，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如果有一天她要回去处理陈家的事，她也会希望姐姐不要跟着。
家是她们来到世上最没得选的地方，那里埋藏着她们最不愿意向别人展露的伤痕。
“好，我听姐姐的。”陈菱挤出一个笑容。
嘉楠看向陆翊桉，等待着他的回应。
陆翊桉如何看不懂嘉楠眼中的态度，他紧了紧拳头，有些黯然：“好。”
嘉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松了口气：“事不宜迟，我这便出发了，少则两日，多则三五日，我一定回来。”
说罢，带上早就收拾出来的小包裹转身就出了客栈。
她不敢停留下来面对陆翊桉的目光，她不是不知晓自己的抗拒排斥会伤人，但想起记忆中那些争吵的画面，嘉楠的心又变得坚定起来……
再次踏足东流巷的时候，嘉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她与母亲之间把话说得那样决绝，可后来母亲还是会往望京方府给她寄家书。
这两年来，每次云墨收到，都会帮忙转交给她。
她每一封都看过，但一封都没有回过。
母亲并不知道她在望京发生的那些事，更不知道她离开了望京，而她若不是收到嫂嫂的来信，也根本无从得知母亲欲和父亲重修旧好的事。
她们母女之间，就是生疏至此。
或许正如母亲所说，她们是彼此的一场冤孽。
嘉楠长舒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敲响了沈家的大门。
“阿楠？！”
张宛贞的声音带着些不可置信的尖锐感，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她的女儿又是谁！
“你怎么回来了？！”她又惊又喜。
但下一口，又冷漠刻薄起来：“你回来干什么？不是让我当没你这个女儿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嘉楠盯着母亲的面容，并不说话，直到她终于败下阵来，将头撇了过去。
屋里有个陌生的男声传了出来：“宛贞，谁啊？”
嘉楠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母亲的身上移开，自然也没有错漏她的慌张与心虚。
许是久久不见回应，那人终于耐不住掀帘而出，一边走一边斥责道：“问你句话半天没个屁响！把老子当空气啊！”
嘉楠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她看向出声之人，神态冷漠。
她知道，那是她的生父——沈明堂。
沈明堂却不知门口站着的是何人，靠近后才刚觉得面相有些熟悉，嘴巴却比脑子快：“哟，这是哪家的年轻小娘子，倒是俊俏不俗！”
嘉楠的心中泛起一阵恶心，眼里的嫌恶怎么都藏不住。
“你这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张宛贞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忙拉了一把沈明堂的袖子，“别胡说！这是咱们的女儿！阿楠！你仔细看看！”
又对嘉楠介绍道：“阿楠……这是你爹……”
沈明堂一听说这就是在官宦人家做丫鬟的女儿，立马眼睛一亮：“呀！是阿楠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说是谁家的丫头那么水灵，原是我们自家的！也是！这十里八村除了我沈明堂谁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丫头！”
说着，就要上前要去拉嘉楠的胳膊，却被嘉楠一避抓了个空。
沈明堂倒也不嫌尴尬，笑嘻嘻地问嘉楠：“阿楠，你不记得啦？我是阿爹啊！你小时候可喜欢阿爹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是男人肚子里蹦出来的？”嘉楠的话冷，神色更冷，“我爹多少年没管顾过这个家，我以为他早死了呢。”
“阿楠！你怎么说话呢！”比沈明堂更快斥责嘉楠的，是张宛贞。
她狠狠拍了下嘉楠胳膊：“快跟你爹道歉！”
“欸！”沈明堂倒没有生气，他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儿是越看越满意，心中很快有了别的计较，立时斥责起妻子来，“你怎么当娘的！从前我不在时你便是这样对阿楠的吗？！我告诉你，从今以后可不许这样对女儿了！”
张宛贞立时歇了火气，沉默地应下了，神色间还颇有些委屈。
沈明堂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又看向嘉楠，要多和蔼有多和蔼：“阿楠啊，你长久地不在家，与爹爹生疏了也是正常的，爹不怪你！”
嘉楠被自己的身生父母活生生气笑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呕得无话可说。
“沈楠？你怎么回来了？”沈栋的声音响起，跟着出来的还有他的妻子田双。
好嘛，一家人齐乎了。
嘉楠看了眼嫂嫂田双，见对方瑟缩地垂下了头，她亦避开了目光，又扫了一眼兄长沈栋，带着些审视和探索，但很快撇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有什么话进去说吧。”张宛贞看向女儿，眼中充满了期盼。
嘉楠心中泛起熟悉的焦躁，她的母亲总是这样，前一刻在争吵后一刻就仿佛她们是亲密无间的母女，再一下刻可能又在指责她。
但她已经不是八岁的小女孩了，到底没有在面上显露什么。
况且想要让沈明堂离开沈家，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事，嘉楠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跟在众人后面进了堂屋。
到了屋内，沈明堂率先往主座一坐，沈栋随后在他下首坐下，张宛贞和田双则是忙着烧水泡茶端果盘点心。
嘉楠在兄长对面坐下，看着母亲与嫂嫂忙碌的背影沉默不语。
对沈家人来说，她是客，亦是外人。
若她是沈家的女儿，此刻应当在和母亲嫂嫂一同忙活。
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她若是说不必麻烦，母亲会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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