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恭王行辕。
山雨欲来风满楼，书房内的气氛沉沉，书童连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又被赶出去受罚。
恭王李容与将手中密信狠狠摔在地上，那张一向儒雅的清俊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
“废物！一群废物！”他低声咒骂道，“京里那帮老东西，就会揪着几车粮食不放！父皇也是，病得连谁是忠谁是奸都分不清了！”
童公公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谄媚道：“殿下息怒。等北边的大功告成，那些宵小之辈，自然就闭嘴了。”
“哼，北边……”李容与的眼中闪过不屑，“那个老顽固沈振远，还敢跟本王作对。连那个宝贝女儿都跟着顺阳的人跑了，自己惹得一身腥臭，还有余力和我叫板？真是个老糊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说沙狐部落的军师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求见。李容与听完，竟然又是展颜：“快快请军师大人进来！”
沙狐首领可是他的贵人，李容与还没到掂量不出轻重的地步，万万不能得罪了这人。
片刻后，一个形容狼狈的身影被带了进来。正是胡山。
“殿下！”胡山一见到李容与便激动地跪倒在地，呈上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
他顶着北狄人面孔，说的竟然是很标准的汉话：“大……大捷啊，银月谷大捷，生擒那妖女！殿下！”
李容与心中一振，迅速看向信封，摩挲着那火漆纹章，竟然是激动得手指颤抖，半晌都没能打开。
信是沙狐狂妄的笔迹，宣称他们已于昨夜发动总攻，大获全胜，不仅生擒了李衡青，更是一举踏平了银月谷！
狂喜瞬间冲遍李容与的五脏六腑，他不可自抑地大笑起来。
他赢了！这场豪赌，他终究是赢了！这下朝廷那些老不死的该闭嘴了，如此大功，开疆拓土，储君之位也合该是他的！
笑了好一阵，他才继续读信的后半段，脸色又迅速沉了下去。脸色一会红一会黑，比街头变脸的艺人还精彩。
信中，沙狐以胜利者的姿态贪婪要求他立刻兑现承诺，将北疆三州的军政大权全部割让出来。
“蛮夷就是蛮夷，得志便猖狂！”李容与冷哼一声，手指发力将信纸捏成一团，随手丢进屋内火盆中。
他起身在房中踱步：“岂有将军权割让给北狄人的道理？简直荒唐，沙狐连这样的话都敢信，也是老糊涂了。”
“来人。”他微抬下巴，“传本王命令，即刻清点精锐卫队，随本王……前往经略使府，与沈都督大人，共贺大捷。”
他又转向身后的胡山：“你，随本王同去。等本王拿下了兵权，再由你带路，去清点草原战果。”
“遵……遵命，殿下。”胡山卑微地低着头，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激动。
李容与满意地点了点头，意气风发地向帐外走去：“手别抖了，没见过大场面？好好打理自己一番，也别丢了本王的份。”
就在他与胡山擦身而过，即将迈出帐门的那个瞬间——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胡山，却毫无预兆地向他发难！
寒光经由一个刁钻角度闪过，径直刺入尊贵的恭王殿下后心。李容与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一截带血的雪亮匕首尖从自己的胸口透出，一瞬间血如泉涌，打湿了尊贵的绣金蟒袍。
他想呼救，那人却仿佛不够解恨一般，再猛出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
他缓缓地、缓缓地，向前倒下。
弥留之际，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了那个“胡山”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因为这个动作，人皮面具的边缘微微翘起了一角。
那不是胡山！
那他是谁……
六皇子至死也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
银月谷再度燃起胜利的篝火，照彻天不夜。
“银月谷大捷。”赫连骁举起金杯，微笑着看向身侧的李衡青，“首功当属于你，敬我的可敦。”
李衡青受之无愧，豪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官因酒精的鼓舞而飘飘然起来，肩膀靠到赫连骁的胸膛上，勾起唇角问道：“可汗打算如何谢我？”
火光在她眼中跃动，赫连骁一时竟然觉得口干舌燥：“我……”
还没等他“我”出个结果，就有亲卫来报：“可敦，可汗，沙狐醒了。”
李衡青收回视线，果决道：“走，去看看。”
沙狐双手被缚，只得跪在地上抬头仰视李衡青，那张平平无奇的中年人面孔上满是尘土与扭曲的恨意。他身侧是胡山，同样是被生擒，这会被打晕了还没能醒过来。
“沙狐首领。”李衡青远远停下脚步，“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关于‘系统’的事了。”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沙狐恶毒的神色在火光下显得更为狰狞，挣扎着膝行向前，又被亲卫一下拖回去，狠狠啃了满嘴泥。他重新直起身，仍然重复道：“你过来。除非你过来，我就算把这件事带进分离也不会说。”
李衡青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出声：【宿主，杀了他。】
【杀了他，本系统就可以吸收他残余的能量。此人对草原长久发展有害，杀掉他是正义的行为。】
原来他们对李云燕做的，是这样的事。李衡青失笑，朝亲卫一颔首：“那就撬开他的嘴，留神别让人死了。”
……
一封北疆经略使的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到皇帝案头。他本就病病歪歪多日，年富力壮时引以为傲的帝王制衡之术如今悉数化作反噬，皇子朝臣斗成一团乱麻，派往北疆的六皇子也不听指挥，以瘟疫为由向不久前和亲过的北狄发难。
他身子不好，奏折堆积已久，揉揉昏花的一双眼：“大伴，给朕念念。”
“……罪臣、镇北都督、北疆经略使沈振远，泣血顿首，死罪上奏陛下……”
皇帝听到这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说重点。”
“是。”太监连忙跳过开篇的请罪，直接念到核心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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