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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风轻云净,春日极朗的晴日温柔地撒落在一辆辆朱漆描金的马车之上,浩荡的车队几乎望不见尽头,执戟携刃的鸾仪卫护卫左右,威仪凛凛。

看热闹的百姓挨挨挤挤围了长街。

有人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嫁妆车队,低声数着:“一、二、三……”他识数不多,见后头还有源源不断的车队涌出来,只得作罢,惊叹着:“这郡主出嫁的排场这般大?这么多嫁妆,皇宫都搬空了吧?”

有妇人叹息:“嫁的那般远,自然得多些东西傍身。”

牵着孩子的母亲心软附和:“才十六岁便要孤身远嫁,真是可怜见的。”

被母亲牵在手中的孩童踮脚张望,努力去看马车撩起的帘下若隐若现的人,天真发问:“阿娘,郡主生得好漂亮呀,她的夫君是不是也生得很好看?”

几名妇人面面相觑,想起那位世子爷“貌若钟馗”的传言,齐齐叹了口气:“造孽呀。”

“啧,造孽哟。”茶楼上,一人摇着扇子凑到顾春温身侧,“你说这北疆是不是又生了什么乱子,陛下才急慌慌地嫁了位娇滴滴的郡主过去?”

顾春温未收回视线,沉声道:“北疆自永昌十七年部族之乱起,一直动乱不断,能守北疆国门者,唯有定北王一脉。定北王祖孙三代战功卓越,自然也特立独行地扎人眼球。”

乱局时,武将是守国门、洗血耻的利刃,待时局平稳了,便成了悬于朝堂之上的三尺青锋,总有人忌惮它锋芒太盛。

连未入朝局的新科进士都听说,朝堂上下明里暗里弹劾定北王的奏折能绕皇帝的明心殿三圈。即便这些奏折都被皇帝压了下来,也难保会不会在他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

是以这桩婚事瞧在朝堂众人眼中,便如“和亲”一般,是大雍咽下的一枚定心丸,只是可惜了……

问话的人是新科进士成立虚,他见顾春温的视线仍落在郡主的婚仪之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我记得顾兄你前几日拒了宴,说要归家提亲,不知几时能喝到顾兄的喜酒啊?”

顾春温默然道:“晚了一步,她已有婚约在身。”

郡主的车架已然行至了长街尽头,车帘被放下,随风轻轻荡着,再望不见其间人身影。

顾春温想起春日宴那日,他无意间遗落了巾帕,寻到河畔,恰好望见一抹杏红毅然决然地跃入水中。

他吓了一跳,正欲喊人时,便见她已将人救了起来,出水的瞬间万千珠玉飞溅,如同一场琉璃雨。

盛京的贵人们多是一副矫揉矜贵之态,他从未见过谁会这般不计性命地去救一个下人。那日斜落的日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流动的碎金,顾盼间如朝霞映雪。

见她被公主为难,他立刻去附近寻借口将嘉裕帝领了过来。

幸好幸好,将昏迷的她及时送医。

那夜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之后几日清平县主的身影几番入梦,终于在第五日,事事循规的他决意出格一次,入宫门请婚。然而,却听见了圣上赐婚的消息。

一着缓,百着迟。

如今只盼她能平安喜乐罢。

车架驶出盛京城门时,望着两侧萧萧树木和背着大包小裹的赶路行人,离家的愁绪才终于实实在在地涌上了心头。

封眠托腮遥望远处几株垂柳,抽出新芽的柳条随风飘荡着。

“北疆风物迥异于盛京,这些树啊花啊,怕是都见不着了。”

“池苑司博有个人自请随郡主北去,带了数包种子。说是可以辟一间暖房出来,就不用担心温度不宜,将花冻死了。”雾柳看出封眠情绪,笑着说道。

这去北疆的差事若非指派,寻常人都避之不及,怎么还有人自请离京北去?封眠正好奇要问,那头流萤却好似被雾柳这话提醒了,开始翻箱倒柜:“是了是了,那地方天寒地冻的,郡主可得好生保暖。”

她从马车上的储物格里翻腾出一盏如意云纹银手炉,惊得封眠瞪大了眼:“手炉就不必了吧!我怕是还没走到北疆,便先中暑了!”

流萤顿了顿,觉得封眠说得有道理,反手把手炉塞了回去,“那等快到北疆了,我再拿出来。”

方塞好手炉,她又搬出一个匣子:“路途迢迢,不若拿太子妃送的暗器练练手吧。北疆流匪多,还多有蛮族之患……”

雾柳做别的都成,却最怕舞刀弄枪,难得推脱道:“毕竟有定北王坐镇,流匪虽多,却鲜少有什么成了气候的。况且我们还有鸾仪卫护送,哪有流匪敢堂而皇之地劫郡主仪驾?”

“不怕一万,就怕……”

马车倏地急停,险些将三人甩出座位。紧接着响起马儿慌乱的咴叫和人的尖叫声,流萤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疑心自己不会变成了乌鸦嘴,招来了流匪。

“才出盛京几里,哪里来的流匪?莫怕,我去瞧瞧。”封眠安抚地将流萤和雾柳护在身后,当先撩开了车帘。

前头乱成一片,几名鸾仪卫勒住嘶鸣的马,又几人七手八脚地将一个人从泥坑里捞出来。

原来这路中央不知怎么的多了个巨大的泥坑,马儿前蹄陷了进去,挣扎间将马背上年轻的执礼官掀翻在泥坑之中。

此刻那执礼官正满身泥泞地站在泥坑边,一张脸也被污泥涂得看不出颜色。

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嗤一声,众人皆大笑起来。

被围在当中挺拔如竹的狼狈青年局促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陆大人了无事吧?”封眠下了马车,行到近前,见并无血迹才放下心来。她抬手招来两名宫婢:“带陆大人去后头的浴车上换身衣裳,再找侍医替陆大人瞧瞧身上可有磕碰。”

两名宫婢应声行礼,执礼官陆鸣竹慌慌张张地摆手:“不不,我、属下、下官不敢僭越……”

本来就因摔进泥坑里而丢脸宕机的脑子都快不会动了,他打小不知置身同样的倒霉境地多少次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不是嘲笑而是上前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事急从权。再说陆大人本就是我的执礼官,一路辛苦之处且还多着呢,此刻便莫要推辞了。”

封眠说着做了个“请”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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