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已经十分热了，百里笑窝在客栈里，不是很想出门。
无论什么时候，城里总是比乡下要热不少，百里笑刚进京城就感觉到自己被热浪包裹，一瞬间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不是文翊在信里末尾留下的那句话，她绝对会立刻调头跑路。
想到这个，百里笑就来气。
虽然当时就怀疑过文翊给自己的会不会是假药，但几个月下来，她开始觉得，文翊不犯贱的时候，也的确是个很不错的老板。说不准就真的良心发现了呢？
——不犯贱，指的是不给百里笑指派些莫名其妙完全可以假手于人的任务。
现在百里笑觉得，她就应该在每次出现这种“幻觉”后，立刻一巴掌把自己扇醒。
奴隶主哪有什么好心？都是为了奴役你做出的假象！
说来也奇怪，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除了十一和十二这两个陪伴型宠物，文翊作为一个具有牲口和人的二象性生物，居然也难得叫百里笑感到了些许安逸。
百里笑自己都觉得奇怪。思考了一下，她怀疑是之前遭遇袭击那夜，吊桥效应带来的错位情感。
只是，这点情感也不至于让百里笑彻底打消干掉文翊的念头，但自打从京城回艮楼后，她扪心自问，尝试刺杀的次数确实少了许多。
哎，自己的一片真心到底是错付了。
百里笑合上窗，转身出门。
再拖下去，就要到中午了，她可不想在一天最热的时候四处奔波。
京城端的是繁花似锦，人潮如织，比起冬日来时，热闹了不知多少。
好在百里笑要去的地方还算冷清，她不必被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沾染一身汗味儿。
依旧是那间书画铺子，依旧是那个伙计，依旧是踏春图前的开场白。
伙计瞧着心情不错，笑嘻嘻地叫百里笑去八仙桌旁坐下，沏了壶茶上来，这才问：“您今日来是？”
百里笑目光在铺子里逡巡一圈，发现之前挂在柜台后的几幅“镇店之宝”都换成了别的画，料想他这半年是发了大财，才对自己也一派喜气洋洋的客气样。
她问：“这几个月，襄王府有什么动静？”
襄王和艮楼的关系并没多少人知道，除了天字牌的和首领本人，大概也就是百里笑和十一还揣着这个秘密。
是以，京城这边的堂口每每递消息上去，也会顺带着写一笔襄王府的情况：无事。
襄王府是真的没什么事。毕竟襄王是出了名的宅，陛下还特许他不必上朝，满京城也没几个见过襄王真容的。
坊间甚至有传言，说其实根本没有襄王这个人——当今陛下的兄长早就死了，但为了陛下仁爱，还是为这个死人封王开府。
无论襄王究竟如何透明，到底牵扯皇家，伙计面色紧张地抻长脖子四处打量，还准备起身先去把门关上。
百里笑：“关门反而打眼，附近无人偷听，安心吧。”
伙计只是堂口的人，并不清楚艮楼里的事，自然也不知晓百里笑的“恶名”。但看过她亮出的地字牌，伙计还是相信她的判断，重新坐下，压低了声音道：“王府的守卫增加了。”
百里笑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伙计有些心虚，“三个月前……”
“为何不报？”百里笑目光渐冷，“有意隐瞒？”
“不不不！绝对不是！”伙计连连摆手，吓得再也坐不住，直接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说，“我当时是要报的，但是掌柜的说，说此等秘事写在信中不安全，他会亲自回艮楼向首领说的。”
百里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家铺子的掌柜是谁，便直接发问。
伙计小心翼翼道：“是……是天字三号。”
入夜，百里笑收拾一新，潜入了王府。
轻功练到她这个水平，孤身入敌营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别说是王府，哪怕是皇宫，她也未必不能闯上一闯。
何况，上次来过王府，百里笑对自己走过的地方都有印象，潜入难度再次降低。要说还有什么难处，大概就是王府的守卫的确增加了不少。
但感谢文翊，若非他每一次都能好死不死识破百里笑刺杀的阴谋诡计，百里笑也不会奋发图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从兵法学到机关术，以致于能迅速看透王府布防，立刻找到薄弱点一举突破。
百里笑的身形像只飞鸟，却比鸿毛更轻，扑簌簌从屋檐掠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缀在一队侍卫后，她跟着进了看守最严格的院落。
但这地儿怎么看，怎么像是襄王本人住的地方。
百里笑脑子里闪过很多类似《霸道王爷强制爱》一类的内容。
想到文翊那张确有几分姿色的脸，她只觉得这猜想虽狗血，但不无可能。
但还是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跃上房顶，她趴下身子，将自己和瓦片藏在一处，同时凝神细听屋里的动静。
没人说话，只有细碎的衣料摩擦声，应当是下人在走动。
百里笑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听，终于，那熟悉的、带着些拖沓和慵懒的脚步声响起，她暗道一声“果然”，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人没死就行。
顺着屋檐一侧的阴影滑下去，她轻手轻脚推开一扇没关紧的窗，观察发现这件偏房无人后，果断跳了进去。
自从做了杀手，百里笑每天都过得像在玩什么潜行游戏。
只是，潜行游戏的巡逻卫兵大多傻得不行，只要不在他们的视野里，哪怕在他们屁股后面上蹿下跳也不会被发现，而且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但她若是被捉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百里笑停在房梁上，正盘算要怎么支开文翊身边的下人，和他单独对话，只听这间房的们吱呀一声被推开，打扮格外光鲜亮丽的文翊阔步走进，蹙眉对身边的小太监说：“怎么，我现在连个独处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太监连忙低头告罪，迟疑道：“可是……”
文翊轻笑，“那好，不如你做这王府的主人？”
小太监滑跪的速度极快，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顾不上起身，直接就着这个姿势爬出了房间，还顺便带上了门。
等到门外一点动静再没有，文翊才抬起头，问：“百里笑？”
百里笑不是瞎子，一眼就看见了文翊的打扮。
石青色的蟒袍，上面还是五爪龙，除非文翊也没有九族可以消遣，不然穿这一身衣服就是找死。
所以……那个传闻中成天不务正业、只管吃国家空晌的襄王，就是文翊？
百里笑没诧异多久，立刻就释然了。
她也早有猜测，但文翊自己不承认，她也没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如今真相揭开，倒是和许多细节对上了。
她轻飘飘落在地面，没有行礼，只是直勾勾看向文翊，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还回不回艮楼？”
文翊挑挑眉，向前一步，很不庄重地俯下身子，拉进两人的距离，将百里笑的身影压进书架里，确保从外面看只有自己一人在屋中，笑道：“许久不见，你只想问我这个？”
百里笑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解药在哪？”
文翊：……
他重重叹了口气，按着百里笑的肩膀直起身子，“我还当你是担心我，才夜闯王府。”
“也有这个原因。”百里笑坦然道，“你若是死了，没人知道解药在哪，整个艮楼的人都要完蛋。”
文翊实在是披上蟒袍也不像王爷，通身的混子气质，提个鸟笼就能和京城里的遛鸟大爷无障碍交流，除了那张脸，从头到脚没半点威严和矜贵。
他溜溜达达走到桌边坐下，自斟自饮道：“是有这么回事，你不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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